宋里正看到他神情,長嘆了口氣道:“楊校尉不用如此,老夫已活了這般年紀,還有什麼不曾見過,哪怕是當年那逆水流大司命沒來揚州前,那般處處水妖吃人的場景都見過了,何況這點場面,老夫只是為那些青壯可惜罷了!這次只怕也是那些畜生又回來了……”
原來,這失蹤之事也是最近幾年才有的,特別是今年,足足有五人出了漁就不曾見回來,且具是青壯,最奇怪得是竟是連船都不見了。
要知道這七里河水量又不大,平日亦是無風無浪,這在河邊長大的,不說別得,那水性還能差得了?
而現在,不光七里橋的人不怎麼敢下水了,就連附近幾個集鎮都只讓那些老漁民出船打漁,青壯都休閒在家,可老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呀!
楊念直接問道:“那裡正可查清,這些青壯俱都是在哪處河段失蹤得嗎?”
“幼魚灣!”
宋里正脫口而出,又接著道:“以前,那縣府也派人來查探過,那幼魚灣就在七里江上游不遠,算是整條河最深得地方了,河邊一側有著百丈高的白雲岩,河水在這撞,擊在懸崖上,折向而行,那懸崖下盡是涵洞深縫。”
頓下了,又接著道:“據說洞中有那巨魚被困其中,生素不忌,哪怕水性再好的老趕水也從來不敢下去!校尉要是去了,還得小心為上!”
聽到此地詭異之處,楊念皺起眉頭,心中卻是有八成把握只怕那豬婆龍就縮在這片水洞中,想到妖物,不知不覺間這些日子積存的殺氣悄悄泛出身外。
他沉思片刻,笑著安慰宋里正:“楊念既然來了,里正便莫要擔心了,這幾日還請多加約束附近百姓,若無必要便不要出船呢!待我自那幼魚灣回來後再定!”
可此時那宋里正卻是神情恍惚,只覺眼前景色變幻,無數奇形怪樣的妖物殘肢,漫天飛灑,黑色殘月照亮天空、鮮血浸透江河,鋪遍大地。
楊念見勢不對,才發覺自己出了疏忽,趕緊在他身上一拍,幫他驅散了那些幻覺。
宋里正渾身冷汗清醒過來,這才明白眼前這看似人,獸無害的少年郎有多恐怖!
足足半柱香之後,他才心神歸位,見楊念已經決定走上一遭,嘴唇動了動,有心問問是否帶些青壯漁民幫襯,可又想到剛剛那血腥殺戮場景,只怕又害了自家後生,正在那猶疑之際。
楊念卻好似看透他心中所想般,笑笑道:“楊念一個人便行了,若是真碰上了那水妖作崇,打不過也逃得快呀!”
宋里正老臉一紅,訕訕附和著笑了幾聲……
此時已近正午,楊念婉拒了里正的宴請,帶著大力上了連人舟,也不在此處多加停留,操舟便往那白雲岩駛去,路上順手宰了幾尾大魚胡亂燉了將就填飽肚子。
這一路上,兩人可不是輕鬆無事的閒逛過來得,託那水魂咒的福,現在他只要身處水域,就跟那人參果樹般,大大小小的水妖只要聞著了味,也不管咬不咬得動,衝上來就想咬兩口!
他倆這幾日可沒吃過一頓合心飯、沒睡過一晚安穩覺。
特別是楊念,連晚上都不能休息,只因以大力那智商,基本上也告別了守夜這種高難度的工作,這種日夜煎熬、時刻警惕最能磨人!
楊念都能覺得自己就好似塊頑鐵,那些水妖就好似大錘,來一回,就將自身的渣滓敲打出一些!百鍊方得精鋼,他莫名有種感覺,這趟洛江之行,只要自己不死,修行只怕就是另一番境界呢!
還未到得那白雲岩,正在往嘴裡塞東西的楊念,便覺得凌空一道強大無比的血腥氣機鎖定了自己,他頓了頓,又好似無所覺般將手裡的魚肉全數吞了下去,連那魚骨都被活活嚼碎嚥了下去。
大力好似也察覺出有些不對,抬眼看著他,可見他若無其事般,沒有任何動作,就又低下頭繼續啃了起來!
楊念甚至還慢條斯理得擦了擦嘴角,才施施然站了起來,直面那氣機傳來的方向,不是他心大,委實是這段時間,這場景見得多了,都快免疫了!
“嗷……”
一串沉悶的吼叫聲遠遠傳來,還隔得老遠,可那股聲浪就已經將兩人的衣衫吹得沙沙作響,楊念臉色冷肅起來,沉聲道:“大力,別吃了,討飯得上門啦!”
大力很不爽利得扔下了魚頭,氣得站起身來也朝著那白雲岩的方向大吼了一聲!
腳下的連人舟速度飛快,很快兩人就見到了一道波紋出現在眼前,楊念返身自船艙裡提出一捆毛竹,這是他順手從岸邊砍來得,和這些水族搏殺,可和陸上妖物不同。
見勢不妙,它就往水底一沉,潛逃得無影無蹤,他吃了好些虧後才想出這法子。
見著波紋越來越近,大力舉起毛竹投進水中,在他得蠻力推動之下,那一捆毛竹就如攻城勁努般直射那道波紋,嗷得一聲悶吼,一隻巨爪從那水驀地伸出,毛竹被拍得四散飛落。
楊念哈哈大笑,畜生就是畜生!
他雙足在船首一蹬,連人舟被他壓得差點沉入了水中,借力彈起,腳尖在根毛竹上輕輕一點,再次躍起,身形已至那巨爪上空。
兩念刀當頭劈下,恰好那豬婆龍將整個龐大的身體露出水面,時機剛剛好,還沒摸清楚情況的妖龍就被黑色刀罡又狠狠斬入水中。
水底傳來一聲痛嚎,楊念卻並沒有藉機再攻,反倒是退回了連人舟上,看著那豬婆龍頂著頭頂一道深深得豁口重新冒出來!
就這麼凌空站立在水面上的豬婆龍用舌頭添掉流到嘴角的鮮血,與那龐大體形極端不匹配的小眼睛裡閃過兇狠、暴戾血色,死死得盯著舟上那兩個小人兒。
一來就給了它個下馬威的楊念朝它嘻嘻一笑,輕鬆得吹了個口哨。
隨著這些日子殺氣越來越重,他整個人看起來反而比以前平和了許多,可能這般打鬥博殺早已司空見慣,再也不能激起他心中半點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