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稻渾身一震。
“拿她那雙眼睛作一盞鬼目燈,正合適……”
盛水羽起身,繞過幾案走到阿稻面前,伸出右手,一把狠狠捏住阿稻的下巴,阿稻感覺到一股劇烈的刺痛從下巴蔓延到全身。
阿稻氣息有些不穩,胸口起伏之間,她抬眸看向盛水羽。
盛水羽的一雙瞳眸,深邃漆黑,閃爍著星星點點的陰冷光澤,如同一把帶勾的利刃,瞬間將阿稻的魂魄勾拉過去,她置身其中,想要一探究竟,卻感四周溼寒一片,待行至盡頭處,突見一道血紅的光刺豁然朝她襲來。
是一條等待獵物,正吐著火紅信子伺機而動的毒蛇,此刻正牢牢地盯住她!
阿稻儼然已經成為被他相中的獵物,只要她敢妄動分毫,她就會被瞬間吞入其腹中。
“你竟敢直視我……”盛水羽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意外,在阿稻的耳邊響起。
阿稻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看著近在咫尺的盛水羽那張放大的慘白如死人的臉,背脊驀地一僵。
盛水羽伸出溼潤的舌頭舔了舔他有些乾裂的嘴唇:“好膽色……甚合我意!”
阿稻瞳孔猛然縮緊。
坐臥於不遠處的貴人們,此時神色各異,有的幸災樂禍,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有的意興闌珊;有的則面露不忍。
言文闕便是那極少數面露不忍的貴人之一,他收回在阿稻身上的視線,沉著一二,對坐在右手旁自己的胞弟言文靖低聲道:“五弟,你我就別摻合這些閒事了,今日你只需選一箇中意的鬼苗即可。”
言文靖從進門坐下開始,便如老僧入定,一動也不動,全程都無任何表情,就算此刻言文闕與他說話,他也仿若未聞,繼續一言不發。
阿稻此時已恢復鎮定,盛水羽給她的感覺極其不適,他若成為自己的主人,帶來的恐怕不會是庇佑……
阿稻故作卑微,朝盛水羽伏地不起:“貴人,奴粗鄙低賤之身,不敢妄想攀附貴人,恐有負貴人抬愛,還請貴人另擇良鬼。”
阿稻話語一出,不管是在座的貴人,還是等待貴人們垂青的野鬼,都俱是一驚。
這數千年間,除了六百多年前的厲鬼月籬吞吃貴族中人,便再從無鬼怪敢公然違抗人類的先例。
野鬼們嚇得皆伏地叩首,一動也不敢動,貴人們也一臉驚詫地視線在阿稻和盛水羽之間來回轉著。
四下陷入一陣詭異的寂靜……
盛水羽眸光一沉,眼中閃過一絲殺機,但只稍片刻,他緊鎖的眉頭又緩緩鬆開,盯著阿稻若有所思,嘴角突然咧起一道詭異的笑。
“哦?”盛水羽口氣中多了一抹興味。
這時,身旁傳來摺扇”嘩啦”一聲起開的聲響,卻是還未回席的珞元之。
珞元之故作一副輕鬆神態,他晃動著手中的摺扇,慢悠悠道:“這野鬼倒有些膽色,竟敢忤逆我們盛三公子。”
珞元之說完,飛快地朝席間的寒棠梨遞了個眼色。
寒棠梨會意,朝他微點了下頭,然後出聲道:“我等氏族子弟在此,豈容這低賤野鬼以下犯上,今日若不將它罰上一罰,日後人類還如何立威於鬼怪之前?”
“那家姐覺得,該如何罰這賤鬼?”一旁的寒雲過忙不迭地附和道,他慣會捧自家親姐的場子。
寒棠梨朱唇微啟:“不若,便罰它……”
寒雲過自認為讀懂了寒棠梨的心意,急於想要在家姐及眾多貴人面前表現,便迫不及待地搶先道:“此等頑劣賤物,定要用上抽髓之刑!”
寒雲過此話一出,珞元之和寒棠梨臉色劇變。
阿稻面上更是驀地一白。
所謂抽髓之刑,乃人類所創專門用來懲戒不服從命令的鬼怪的一種刑罰。鬼怪天生的法力起源於鬼髓,被抽髓之時,猶如人類剜心斷筋之痛。
抽髓後的鬼怪,便會喪失法力,對人類而言再無半分用處,最後的結局通常是被棄於荒野遭同類吞噬。
珞元之慾救阿稻,想聯合寒棠梨一唱一和來達成此事,卻不想半路卻突然殺出了自作聰明的寒雲過。
寒雲過會錯意,以為自己的胞姐想要狠狠懲戒這野鬼,便脫口而出惡毒至極的“抽髓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