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計議一番,再說些閒話,小船送瞿靈玓上岸,重又滅了燈火,轉入黑暗江心,不知往何處去了。
瞿靈玓迴轉後已近午夜,正自盤算是否要叫醒楚青流魏斫仁,門外徐晚村輕敲房門,小聲說道:“瞿姑娘,是我,老徐,有話要說。”
瞿靈玓勻勻氣息,開門放徐晚村進門,說道:“徐先生,實在是辛苦你了,到這時還不能安睡。”
徐晚村在椅上坐下,說道:“一夜兩夜不睡,也死不了人,沒什麼要緊。”便即住口不說了。
瞿靈玓笑道:“徐先生,是不是沒法子可想了?配不出解藥你就說配不出。神仙難救該死病,從來就沒有包醫包治的事,何況我這是中了人家的毒,比生病還要繁難。”
徐晚村忙道:“不!有法子,不是沒法子,怎能沒法子?你可千萬不要尋短見。”
瞿靈玓大為放心,說道:“徐先生果然是神醫,這等事也難不住你,是什麼法子?”
徐晚村連連搖頭,極是為難,終於說道:“我這法子,其實也不能算作是法子,更不能說是好法子。”
瞿靈玓道:“不能算是法子的法子,我明白了,莫非這解藥用料奇特,難於配製,雖有藥方,一時也配不出藥來?”
徐晚村重重搖頭,道:“藥料並不奇特,都是尋常之物,就算差上一樣兩樣,也不難調換。”
瞿靈玓知道徐晚村並非玩笑之人,所說之事關乎自己性命,如此吞吞吐吐,必是大有為難之處。說道:“徐先生,你若覺得難於開口,我滅了燈你再說,怎樣?”
徐晚村道:“不用滅燈。”沉吟一番,道:“我還是直說了吧,這法子行得還是行不得,還要你自己拿主意。”瞿靈玓道:“好,解藥服下去,不論是個怎樣結果,我都不會怪你徐先生,只會感激。”
徐晚村道:“怎樣解淨百媚千嬌丸的毒,我沒有好法子,我只能暫緩毒性發作。”
瞿靈玓大為放心,笑道:“能暫緩毒性發作,已是大為不易,我心願已足。徐先生,你真是神醫。”向徐晚村行禮致謝。
徐晚村嘆道:“你若知道我怎樣延緩毒性發作,就不會再說我是神醫了。”
瞿靈玓道:“不論是怎樣的法門,能延緩毒性發作,都是神醫。”
徐晚村道:“我的‘肉身化石露’,你總該聽楚青流說起過吧?”
瞿靈玓道:“說過。師兄說,他跟梅姑娘與你初次見面,你就用藥毒倒他們,用的就是這肉身化石露。說中毒後從足底起,不知不覺就要失靈難動。”
徐晚村道:“我的法子就是將這化石露稍加改動,使之不再那樣霸道凌厲,變得和緩些,不再那樣傷人,讓你服下。”
瞿靈玓道:“服下後是個什麼樣子?”
徐晚村道:“服下後你便會陷於無知昏睡,除了微有氣息、肉身不壞,全與死人無異,如此一來,體內毒性便也暫停發作。每日喂一杯清水,一粒我配製的丸藥,便能不死,或是三十年或是二十年,全都無礙。服了我的解藥,解去化石露的藥性,便能轉醒。”
瞿靈玓道:“如此無知無識活著,還有什麼意味?”
徐晚村道:“無知無識活著,總還是活著,不是死了。我一找出解毒的法門,便可讓你轉醒,那時你還是瞿靈玓,只不過睡了一個長覺而已。”
瞿靈玓道:“徐先生說的是。只有先睡過去,才能醒過來。徐先生,我不怕做這活死人,你加緊去配藥。不過不要忘了,這事除了你我,再不能有一人知道。”
徐晚村道:“配藥不讓人知道,這個容易做到,我採買何種藥料,做什麼用途,從來無人過問,就算問了,我三言兩語也能矇矓過去,醫藥二字上頭,我說什麼便是什麼。你身上毒藥眼看就要發作,非服我的化石露不可,可你服了藥就要沉睡,必得尋個安穩地方。你不跟楚二說清,先就躲了起來,他不要心疑麼?”
瞿靈玓笑道:“徐先生只管放心,你只要配了藥來,我就有法子能叫師兄不起疑。可惜的事,不能再跟著大夥一同出海,眼看他們鬥殺沒藏颯乙,終究是一件憾事。”
徐晚村道:“照我看來,往後少不了還會有此類大斗,少見一場兩場,也算不得什麼遺憾。日後你醒轉來,聽楚二親口講說其中過節,只怕比臨場觀鬥更有興味。”說著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