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洪水直逛到天黑才回轉來,已醉到兩眼迷離,腳步踉蹌失穩。一進院門來,就揚聲叫道:“師妹,楚青流 ,你們兩個,燈都不點上一盞,若叫那蒙面姑娘見了,不要生氣麼?”
見無人理會他,又叫道:“楚青流 ,你不是要與我比試劍法麼?那就快點出來比過。地上泥濘,咱們就上房去鬥,你們崑崙派的踏枝步大大有名,咱們二仙門的輕身功夫也不白給,快點出來吧。”
見仍舊無人應聲,哈哈大笑了兩聲,說道:“我話也說了,笑也笑了,這可要闖進門去了,若是驚了功,須怪不得我。”
說著,又在楚青流門板上重重一拍,這才踏進門內。他做足鋪墊才踏足進房,照理必會有人出聲,就算師妹有心開玩笑,楚青流卻必定不會。但房內依舊無人應聲,夜洪水便知道不好,必是出了重大變故。念及此,頓時醉意全去,伸手掏出火摺子來晃亮,見師妹與楚青流歪歪斜斜昏臥在床上,幸好並無頭斷血流的慘狀。
夜洪水點亮桌上焟燭,先去探師妹的鼻息,再探楚青流鼻息。桂紅莜鼻息沉穩悠長,如同甜睡,看楚青流的鼻息,卻時有時無,細若遊絲。
夜洪水棄楚青流於不顧,拉過師妹,除去她的鞋襪,自己也精赤雙足上了床。扶桂紅莜靠牆坐好,自己在她對面坐了,自己左足心貼靠桂紅莜右足心,右足心貼靠左足心,撕下兩根布條來將四隻光足扎綁緊實,這才兩手各捉牢桂紅莜一隻手掌,用起功來。暗自禱告列祖列宗英靈護佑,在這個要命的當口,可千萬不要有人衝撞進來。
他與師妹雖是一男一女,一陰一陽,無奈卻氣質不合,絕難成為功伴,如此八心相觸療治內傷,已是最優之法。
夜洪水運起本門功法,內力源源不斷輸入桂紅莜穴道經脈,同時唸誦起本門春機修合功訣:“一動一靜互為根,一陰一陽之謂道。陰陽相摩,兩儀同生。太陽之精,太陰之華,二氣交融,生化萬物。。。。其體至輕,其用至靈,以意送之,達於中宮,盡人合天,舍此何從。。。。”
助人療傷與自己修練大有不同,不單難入靜,乾脆就是入不了靜,入不得靜,必得一心分出二用,事事處處都要留意照看到。夜洪水內息流動,口中誦訣,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聽到桂紅莜說道:“師兄,我沒事了。”
夜洪水道:“我知道。你不要多說話,我再行片刻功,以求萬全。”又行功片時,輕聲道:“收功。”桂紅莜應道:“收功。”兩人各出一股真氣,二氣相合,兩人手心足心分離開來,足上兩條布帶寸寸崩斷,四下飛散。
桂紅莜伸手去探楚青流鼻息,夜洪水道:“你先不要忙,想給姓楚的療傷,先得治好你自己身上的傷,否則只能是空想。你的傷勢看似大好,其實卻未必,你這傷,照我看怪得很,必定還會有反覆。我也耗損掉不少功力,不宜再出手替他療傷。師妹,先用功吧。”
兩人相對用功,直到夜半才相繼收了功。夜洪水拉過楚青流來探探脈息,極小心輸送一縷內力為楚青流療傷,誰曾想內力一入楚青流體內,便流於虛無。
夜洪水立時收手,向桂紅莜皺眉道:“出大事了。你們適才都做了什麼?竟會釀出這等變故來?”
桂紅莜道:“師兄,咱們兩個,各自關了門用功,什麼都沒做。楚少俠雖說是我良佳的功伴,但這話我還未敢說給他聽,更不敢輕率去打擾。怎麼了?”
夜洪水道:“兩人各自分頭練功,楚青流怎會經脈全都崩斷?內氣真力入他體內,無路可走,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兩人互不接觸,竟能崩壞一人的經脈,這已是匪夷所思之事,練武的人,經脈崩壞而能不死,這又是匪夷所思之事。何以如此,我是想不明白的了。”
楚青流體內經脈原是自己在徐晚村處以《西域歸來武斷》為導,遍體強插銀針蠻幹崩壞的,得以不死,全賴有徐晚村這位神醫仙醫在旁及時施救。這般奇遇,夜洪水又怎能猜想得到?他只說這經脈是今日恰才崩壞,循此理路想下去,只能彎裡套彎,愈想愈是死路,怎能想得明白?
桂紅莜道:“只怕是楚青流與我氣息隔院相交相應的緣故。”
夜洪水道:“氣息既已相應相應,為何又會讓你兩人同受重傷?看來,這個楚青流 並非是你的絕佳功伴哪。”
桂紅莜道:“這些不急的閒話,日後再說吧。師兄,你只說,他的傷還能治麼?”
夜洪水道:“能治不能治,實在難說。咱們盡力去做,也就是了。我今日出去打聽了一圈,這個楚青流來頭不小不說,行事也還說得過,名氣人望都是少有少見。此外,那個瞿小姐,也是個厲害腳色,毀婚的事,只怕沒有說得那麼容易。師妹,你的婚姻,只怕難應在這人身上。”
桂紅莜怒道:“都到這種時候了,還說什麼婚姻,師兄你也真是無聊。我說過要嫁給他了麼?你出去,我要替楚青流療傷了。”
夜洪水道:“他體內經脈崩壞,不受內力,你如何治他的內傷?”
桂紅莜道:“你忘了一件事。當日那名貨郎也並無絲毫內力,且已然凍死了過去,太師父不也救活了他?楚青流今日總比那貨郎要好得多,我就不信春機功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