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頭一看,原來是艄公水手已吃酒回來,恰好回到船邊,聽了這句閒話去。瞿靈玓心有喜事,不便跟他們計較,竭力裝作若無其事,又呆了片時,才回到自己船上。
次日,瞿靈玓生怕船家要笑話她,硬是換了船,才又行路。
到了嶽州,換過江船,瞿靈玓帶了兩名侍女。拉了楚青流到街上閒玩。走過許多街市,一路打聽,來到一家好大的樂器行。楚青流道:“你要買樂器?”
瞿靈玓道:“不是我要買樂器,是要給你買。你不是欠那個邱理因一張神木古琴麼?你許給人家的,不能失信。”
楚青流道:“你不會有這麼好心,你是想放長線釣魚,讓邱理因給咱們打聽事情。”
瞿靈玓嘆道:“看來我惡名在外,想幹點好事,連你都不肯信。”
挑了一張上好的陳舊古琴,又親自從旁指點,命琴師幫她偽造出一份琴譜。付足銀兩,將古琴交給兩名侍女,細細吩咐明白,讓她們將古琴、琴譜攜去衡山,在山下找到合適人選,分頭送上去,務必要親手交給邱理因道長。
做完這事,兩人信步出城。
停船處恰當碼頭渡口,車馬行人往來,各樣買賣興盛,人著實不少。正走著,就見街上行人猛發一聲喊,各人紛紛走避,老弱腿腳不便的,有幾人已絆倒在街心。兩人扶起幾個來,退到街邊駐足瞧看。
就在前面不遠處,一匹馬快馳而來,馬上乘者猶嫌馬行不夠快,連連揮鞭打馬。如此鬧市馳馬,縱然是惡少,也未必肯為。
單看馬姿步態,已知這是匹西域良馬,非契丹遼地所能有,更非宋境所能有。乘馬之人騎術也真是了得,或停或躍,或是側閃,或是急進,已臻人馬合一之境,雖驚擾市眾,胯下那匹馬卻未傷一人。當然,眾人走避中必有跌倒磕傷,這人卻已全然不顧了。
楚青流一看之下,說道:“是公琦。”
瞿靈玓道:“他怎會在這裡?他不是回崑崙山了麼?”
說話間,馬已奔到近前,楚青流不待馬到,迎著馬頭衝出,來到近前,伸右手抓牢馬的籠頭,運足氣力,將這匹西域良馬勒停在街心。
他迎面衝上,原是要暫緩這馬疾奔之勢,便於控止。這是討巧的法門,原是要多點把握,誰知手出馬停,自覺尚有餘力,看來複功以來,進境頗速,自覺也很是得意。
公琦見有人當街單手止住奔馬,不能不驚,一面回頭瞧看,一面說道:“朋友請閃開,不要阻我逃命。”
楚青流道:“公師兄,我是楚青流,對頭是什麼人?”
公琦道:“是亂人盟的人。”
瞿靈玓上前道:“公少俠不要慌,就算真是亂人盟的人追你,就算你真犯下大錯,我也能保你無事。”
公琦恨道:“又是你們,又是你們誤我!他們這不追上來了麼?”
瞿靈玓冷笑道:“公少俠,你可別得了便宜賣乖。不要說亂人盟,就算是党項人回紇人,追殺仇敵時,向來都是一人多馬,這人不會不知。你這樣拚死打馬,這馬不出五里就要倒斃,你又怎能逃得掉?你騙誰來?”
說話間,後頭已有五騎馬奔到,將三人團團圍起,五人中有三人手持硬弓,兩人空手。一名空手老者袖手笑道:“姓公的,你接著跑呀,你怎不跑了?”這人刀條長臉,言語輕薄。
稍時,另有兩人帶了八匹馬追到,四下散開觀陣圍堵,看來瞿靈玓所說半點不假。但眾人見了瞿靈玓並不問候,更不行禮,似乎全然不認識這個亂人盟的大小姐。
瞿靈玓左掌向天平伸,右手放在左手臂彎,說道:“白髮童子抱黃雞,秋來斜風起天西。”
刀臉老者道:“姑娘,你念的歌還算好聽,不過我實在是不明白。”傲慢非常。
瞿靈玓隱忍說道:“我姓瞿,叫瞿靈玓。”
刀臉老者道“我姓賈,叫賈巨手,有個外號叫‘一手遮天’。”
賈巨手不論是真的不知眼前之人是誰,還是裝傻充楞,他能置‘瞿靈玓’三字於不理,僅此一點便已該殺。遇到此等違逆之人,瞿靈玓竟平靜許多,說道:“賈頭領辛苦了。請問賈頭領現在哪一處山嶺居住?我住天雨山。”
這是問姓賈的在亂人盟位份如何。亂人盟中,能住天雨山的,連盟主在內,不足二十人。另外,天雨山云云,也只是虛指,並非真有這麼一座山。
賈巨手道:“姑娘不用多說了,咱們不住山上,都在平地居住。”
瞿靈玓道:“聽這位公少俠說,各位都是亂人盟的人,是與不是?”
賈巨手道:“姓公的說得不錯,咱們都是亂人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