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裡已經黑暗起來,紀清寒道:“這些話早就該跟你說的,只是沒找到合適的時候,今天既然說到了,那就索性一口氣說完了,否則恐怕我以後也不會再說了。反正天也快黑了,就叫那小子在路上多等一會好了。”蘇夷月道:“師伯,你說他還會在大路上等咱們麼?”紀清寒道:“九成會等的,不過我也沒有十分的把握。這些自命俠義的人,但凡能說話算話,還是儘量要算話的。”
“柳盛他也真是有辦法,他就跟你爹說,剛才曲鼎襄也過來要他去求親,他也答應了,因此很是為難。你爹爹就說,這事並不為難,柳盛可以一個人過去找你師祖求親,將你爹爹的名字跟曲鼎襄的名字全都報上來,任憑你師祖跟你娘挑選。”
蘇夷月道;“這法子很好,光明正大。”
紀清寒道:“柳盛他說這法子不好,說什麼這麼做隱隱有看不起你孃的意思。還說他若是有人女兒,人家要是這樣了來求親,他準定不會答允,還要把人全都打出去。”
蘇夷月道:“師伯,這樣做真的不妥當麼?我看全都是這個柳盛自己多事。”
紀清寒道:“要說不妥,或許真會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妥,柳盛有他自己的想法,別人很難知道。柳盛就跟你爹爹說,他可以讓曲鼎襄不再求親,但要你爹爹答應,以後不要跟曲鼎襄去爭義血堂總堂主的位子,你爹爹答應了。”
蘇夷月道:“我看這裡頭全都是柳盛一個人在弄鬼,他不想讓我爹當總堂主,就故意先造出這番鬼話來。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一個人剛走,另一個人就跟著進來了?說的還都是同件事,都要求親?”
紀清寒道:“你這丫頭是沒見過你娘當年的樣子,整個峨眉武會上的男子,不管老的少的,一見之下全都跟癲狂了差不多少。就算是眼下,不都還是這個樣麼?”
“這裡頭的內情,你師祖也猜想過,她老人家跟柳盛都是一家一派的掌門人,行事跟我們都不同。你師祖說,柳盛不象是說假話。義血堂只能有一個總堂主,他兩個徒弟誰接任他全都能放心,不過還是曲鼎襄要更合適一些。”
蘇夷月急道:“曲鼎襄比我爹爹更能幹?”
紀清寒道:“不是這個意思。曲鼎襄若是接任,你爹爹日後必定會全力幫扶他,至少也不會添亂。你爹爹要是接任總堂主,曲鼎襄一氣之下說不定就會甩手離開義血堂,這就是不同之處,所以還是曲鼎襄接任的好。”
蘇夷月道:“這很不公平。”
紀清寒道:“世上不公平的事還多著哩,跟真正的不公平相比,這已經算是很公平的了。曲鼎襄人家也會說,他寧願跟你娘結親,也不當什麼總堂主。”蘇夷月道:“他會麼?”
紀清寒嘆道:“也許會吧,這個曲鼎襄可到現在都還沒娶妻生子,且自律極嚴。對他這樣的人來說,這已經很是不容易了,很不容易。你爹爹不在了,曲鼎襄心裡很難說就沒有個想法,一年當中,他倒有半年多都在長江以北打轉,每過幾個月,就要找藉口去沂山你娘那裡去。你爹爹在時,他可去得沒有這般勤快。更可恨的是那個吳抱奇,他有近二十年沒去過沂山一趟沂山,這時卻也去了。”
蘇夷月只覺得頭腦中混亂得很,問道:“師伯,師祖他老人家心裡是怎麼想的?”紀清寒道:“還能怎麼想?只有兩個字,不妥!四個字,很是不妥!不管你娘是改嫁曲鼎襄還是改嫁吳抱奇,全都是不妥,蘇顯白蘇大俠的夫人,怎麼還能改嫁?你說是麼?”蘇夷月道:“是!”
紀清寒道:“好孩子,還是你最懂事,以後再見了你娘,你可得好好勸勸她。”蘇夷月道:“師伯,我看我娘也不會這麼糊塗,這一定是江湖上的人胡造謠言。我要是找到了造謠的人,定然要一刀刀碎割了他!”紀清寒道:“你也在沂山見過你娘了,你看她好個樣子,說話做事,再想想外邊那些閒話,像是謠言麼?”
蘇夷月道:“我娘他可說了,她不會再嫁人,就算當真要嫁,也不會嫁給吳抱奇,你可是親耳聽見的。”
紀清寒道:“我是親耳聽見的,可是我不信。”
蘇夷月道:“師伯,你信不過我娘,你是說我娘說謊?”
紀清寒道:“你娘就算說謊,要騙的也不是我,她要騙的是她自己。她若當真是心口合一,就該跟咱們一起去衡山,還在沂山待著幹什麼?你真就看不出來麼,沂山那些傭人僕婦,哪一個不是早就暗中投靠了曲鼎襄?就剩那兩個貼身丫頭還算是真心聽話。若不是有你史婆婆時常出手管教,你娘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說不定也早叫他們害死了。”
蘇夷月道:“我娘那是給我爹爹守孝,再過幾個月服滿了,她可就要來衡山了。”
紀清寒道:“但願如此吧。不管你娘說的話是真是假,吳抱奇楚青流師徒兩個都是非殺不可的。只有殺了這兩個人,才能維護你孃的名譽,維護住你爹的名譽,維護咱們妙乙觀的名譽。本來最好是由你孃親手來殺人,不過在我看來已經無此可能,你能親手殺掉他們也很好。你不殺,就由我來殺。”
蘇夷月恨道:“對這個楚青流,咱們實在不必講求什麼道義,師伯要守半年之約,不便這就動手殺他,我可以動手,我殺他,就不算違反了半年之約。只是既然有了吳抱奇的閒話,師伯你為何還要帶著他走路?這不更是要招人誤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