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第一章 忌日03
經胖車伕打了這一岔,蘇夫人悲傷稍減,也算是好事。吳抱奇也就閒聊兩句,並不敢提及蘇顯白一個字,只說些無關痛癢的小事。
剛說幾句,那個瘦車伕又過來催促,仍是天晚路遠那套話。蘇夫人已然動怒,尚未出言呵斥,兩名車伕連同那名僕婦便已跪倒連連叩頭,瘦車伕道:“還請夫人可憐可憐咱們下人,夫人若是回去晚了,史婆婆她老人家必然就要知道,她老人家必定要打咱們半死。得罪夫人,不過餓兩頓飯,得罪了史婆婆,半條命可就沒了,還請夫人可憐。”又是砰砰叩頭。蘇夫人無奈道:“都起來吧,我這就回去。”
三人剛站起身,楚青流指著山下叫道:“看那兩個牲口,怎這樣不聽話,還打了起來!”眾人或是轉身,或是扭頭,都向山下馬車看去。
胖車伕轉身過半,猛然發覺左腳踏到了一塊拇指肚大小的滾圓石子,便即腳下使力,想將那石頭踩入泥中,卻不料石子上突有一股大力傳來,腳下再也立地不住,左腳唯有前衝。以他的身法,右腳萬難跟上,只好聽天由命,老實不客氣地仰面摔倒,後腦重重撞在地上,幾乎就要暈去。還未睜開眼,耳邊已傳來瘦車伕‘哎呀啊喲’之聲,扭頭看去,瘦子也己倒了,卻是個嘴啃泥的架勢,也不知鼻頭搶平了沒有。
胖瘦車伕縱然愚鈍,僕婦縱然不識武功,也知道此事太不尋常,頓時愣在那裡,話都說不出一句。
楚青流笑道:“兩個畜生還算懂事,又老實了。”
藝不如人,莫可如何,兩個車伕捱了罵,卻敢怒不敢言。蘇夫人看了看師徒二人,眼中卻並無惱怒責怪之意。事出突然,她並未看清誰出的手,推測起來,該是楚青流引開眾人注意,做了手腳。
吳抱奇道:“迴路既然還遠,夫人身子又弱,還請先回吧,我們再待一會也要走了。”雙方實在走不到一處,不便同行離開。
蘇夫人點頭應允,說道:“吳莊主也無須多待了,遠來祭拜,已是不易。”
吳抱奇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當年泰山腳下能與蘇大俠接談半月,收益之多,終身難忘。”
蘇夫人道:“莊主太謙了,切磋武藝,難道受益的只是一個人麼?先夫也是受益良多,未嘗不時時提起。再說了,以武會友,武功只是個由頭,重的還是個友字,對談之樂,興會淋漓,也是快事。”不待車伕僕婦再次催促,轉身邁步。
吳抱奇道:“夫人此去,若有為難之事,儘管吩咐。只須三尺童子攜夫人片紙到了敝莊,我師徒無不竭力以赴。”
蘇夫人放慢腳步,說道:“莊主的好意,我記下了。”又道:“不過,又能有什麼事?”說罷再不回顧,快步離開。
主僕四人行至山腳,夫人僕婦各自上車,車伕打馬離開。剛走出數步,迎面五騎馬急行而來。山道逼仄,雙方走了個頂頭。
兩個車伕忙停住馬車,跪倒向為首之人行大禮,說道:“屬下高猛(胡秀)拜見總堂主。”竟然語帶顫聲,似乎心情激盪,極感榮寵,又似小孩兒受了欺負,終於見到了靠山。那僕婦也下了車,竟似連上前行禮的膽量都沒有。
總堂主揮手命二人起來,跳下馬,向蘇夫人的馬車傾身行禮,道:“曲鼎襄見過大嫂。”蘇夫人在車中沉默良久才回到:“曲總堂主也來了?人死如燈滅,祭拜燒紙,全都是無益之事。”便再無言語。
瘦車伕示意那僕婦打起車帷,僕婦剛剛走近,蘇夫人便道:“蘇大俠算是義血堂的人,我文若謠卻並不是,也就不用拜見總堂主了。”一句話說出,便將眾人定在當場。
曲鼎襄道:“大嫂千萬不可說出拜見兩個字,那也太叫我難以自處了,要說拜見,也該是做兄弟的拜見大嫂。”示意那僕婦不可妄動,卻也不肯就此讓開道路。
那瘦車伕揉揉身上傷痛,趕緊過去,傾身向總堂主低聲訴說,並不時指點山上吳抱奇楚青流立足之處。總堂主聽了,神色不變,只是向車中說道:“大嫂身子不好,回去後要好好調理,安心休養,他們要是不聽使喚,你儘管放手管教,不論是誰,打死不論。”蘇夫人道:“他們都很好,都很聽使喚。”又是良久無語。
曲鼎襄只得讓開道路,隨從四人也一併讓開,曲鼎襄再次行禮,說道:“大嫂請回吧,我這就去祭拜蘇大哥。
兩名車伕見再停車不走也毫無意味,無奈之下,趕車離開。
曲鼎襄眼望馬車行遠,瞥了一眼山頂師徒二人,轉身上馬,雙腿輕夾馬腹,那馬極是矯健,奔躍上山。四名隨從打馬跟隨,馬蹄得得,間或嘶鳴,馬隊雖小,氣勢卻著實不凡。五匹馬轉過小樹林,行至那片小小的墳場,吳抱奇師徒不再交談,轉目瞧看。
曲鼎襄翻身下馬,快走幾步,抱拳拱手,說道:“九華山吳莊主、楚少俠遠來祭奠蘇大哥,我曲鼎襄這裡謝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