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園三老”之一的張中行老先生暮年時感慨過,世間的婚姻,有三種層次:可意、可過、可忍,可意難求,可過差強,可忍多數。
對於趙多福而言,她和王松的相遇乃是可意,乃是國破亂世時的金石可鏤,刻骨銘心。以至於她不顧千里迢迢、大宋和王松之間的隔閡,拋家舍親,來到兩河戰亂之地,尋找自己的終身幸福。
而對於王松來說,不可否認,他心裡最愛的或許是折月秀,因為那種心頭的衝動,只有在他少年時有過。但折月秀也許只是他理想中的一個“可意人”,並沒有那麼不可替代。
他雖然情真意切,但卻實實在在是兩世為人,在對待情感的態度上、以及他複雜的人生經歷,都不能說,折月秀或者趙多福可以毫無雜質地成為他的理想配偶。
也許從情感上,趙若瀾才是典型的賢妻良母,她默默守在王松身邊,不求回報,比趙多福愛的或許更加純粹。
但對於眼前的王松來說,此時此刻,趙多福才是他此刻現實生活中需要的、不折不扣的賢妻。
關於他和大宋朝廷之間的爭端、不和、齷齪,趙多福從來沒有提過,也沒有要求過什麼,從這一點上來說,這算是婚姻上的“可意”了。
只是無論“可意”或是“可過”,諸事纏身,日理萬機的王松,確實沒有機會空閒下來,即便明日就是他和趙多福的婚期。
他來到這個動盪不安的時代,本身就意味著他今日的生活,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
至於婚姻,隨波逐流,水到渠成,也許更符合他的心境。
當然,後世那種“談戀愛嗎,坐牢的那種”,他是想都不敢想。有過肌膚之親,刻骨纏綿的二人,竟然能這樣,可見道德的淪落,人性的扭曲。
大名府外面雪花飛舞,王松的書房內卻是溫暖如春。一眾部下幕僚也是談古論今,其樂融融。
對於王松來說,他是很願意組織一些後世流行的“派對”,和部下一起享受,增加感情、增強溝通的。只是礙於時代的侷限,等級、尊卑無處不在,王松也是無可奈何,只有少舉辦、或能省則省了。
就像這冬季,很多時候,他都是獨自外出,踏雪尋梅,放空自己,也算是精神上有個寄託。
金人從陝西退去,北地雖然摩擦不斷,卻是沒有真正的大戰。安定之下,在母親的不斷催促之中,王松也覺得必須給趙多福一個名分。畢竟,這不是後世,禮法上的習俗還是要遵守,何況對於他這樣,一言一行備受關注的大人物。
趙多福自然是興高采烈,欲拒還迎。二人商量之後,讓人看下了元日前的吉日,就待完婚。
選擇在元日前,也是讓部下有十天半個月的假期。將領們大多是北方之人,路程不遠,正好可以和家人一起,歡度佳節。陝西的大戰之後,許多將士的精神、肉體上,都是達到了極限。
思索再三,王松還是給趙佶去了一封書信,告知了他和趙多福結婚的事情。畢竟,趙佶還是趙多福的父親,是他名義上的老丈人。
至於趙佶方面的反應,王松就無所得知了。
“相公,小人在延安府收集西軍殘兵,陝西各路的西軍紛紛來投,特別是涇原軍,來投的人數最多。目前,延安府已經有數萬西軍兄弟。還
請相公派人前往,核准錢糧,撥派輜重衣物等度冬。”
種冽剛說完,王倫也接著上前道:“相公,小人在京兆府安撫流民,準備耕牛、種子等物,只等冬去春來,便安排百姓拓荒墾殖。關中平原地廣人稀,良田眾多,只需要興修水利,挖溝開渠,日後必為大軍的糧倉。”
王松點點頭。自宋軍陝西大敗,退回漢中一帶,五路西軍也是被收編的收編、吞併的被吞併。西軍,成了任人擺佈的傀儡,再也沒有了精氣神。
曲端被投入牢獄冤死,震動陝西西軍。曲端雖然剛愎自用,輕視其上,難以節制,入獄也算咎由自取。但張浚等人直接痛下殺手,可以說是讓人寒心之舉。
陝西文人士大夫無不為此惋惜,士兵和民眾也都惆悵不滿,多人逃離。張浚上書待罪,趙佶手詔慰勉,並沒有追究其罪。
“相公,聽說夔路刑獄康隨和曲端有舊怨,給他定的是謀反的罪名。康隨令人把曲端捆綁起來,堵住其嘴,用火燒烤。曲埠渴,請求飲水,康隨卻給他酒喝。最後,曲端飲酒,七竅流血而死。可謂悲矣!”
黃縱嘆息道:“曲端警敏知書,善屬文,長於兵略,力抗金人有功。誰知遇人不淑,落了個如此下場,我輩引以為戒吧!”
王松沉聲道:“曲端雖然恃才傲物,但一無謀反之舉,二則抗金有功。馬宣贊,你以我的名義,給張浚去一封書信,讓他歸還曲端的屍身給其家人。你再讓宣撫司給他的家人出一筆錢財,讓他們好好安葬曲端。”
馬擴肅拜道:“相公高義,小人稍候就去辦理此事。”
“金人有什麼訊息沒有?”
看到王松盤問,黃縱道:“耶律大石在可敦城安置官吏,整頓兵馬,磨礪武器,已經有精兵萬餘。金人怕耶律大石坐大,徵兵進討耶律大石,具體戰況如何,尚未得知。”
可敦城,回鶻建牙之地,後世的內蒙古烏拉特中旗西北陰山北麓。看起來,耶律大石,這位«遼史»上唯一的契丹文進士、燕京城大破十萬宋軍的北地梟雄,是要像歷史上的一樣,向西進發,建立起龐大的西遼帝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