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把刀劍拔下,龍侍的領域好像無法對他造成傷害,但其實他的血液都因為高溫而沸騰起來。
路明非的雙腳有力,黃金瞳裡的赫赫威嚴被傳遞出來,好像一整座鋼鐵的王座就落在龍的背上,他居然無法劇烈掙扎。
路明非高舉色慾,這把刀的刀尖對準龍首,沉默不語,只是兇狠地一刀刺下!堅硬如鐵的鱗片開裂,巨大肋差貫穿的傷口中血如岩漿般噴湧,龍侍在水中兇猛地掙扎,然後終於無力地抽搐,像是死去的布娃娃一樣向著水下沉去。
他的同伴或者兄弟已經撤去了君焰的領域,此刻發出悲哀的長鳴,在幽深而漆黑的水中圍繞著死去的龍侍旋轉,細密的泡沫從水底一個個升起又破裂,就像棄族重臨人間的夢。
“龍這種東西是暴戾的、兇殘的,只有君主們例外。你看他如此悲哀,口中在哼唱龍族最莊嚴的悼歌,可當屍體落在水下的淤泥裡,他就會像是食腐的禿鷲那樣撲上去啃噬兄弟新鮮的血肉和骨骼。”路鳴澤在路明非的耳畔低語,“這是權與力的交接,吃掉對方等同於吃掉對方所掌握的權力,在龍族的歷史中這並非純粹的文化傳承或者無用的宗教儀式,而是真正的吞噬,活下來的那頭龍會變得更加強大,更加完整。”
路明非把腦袋探出水面,短短几分鐘,暴風雨便停息了。
此刻的水上風平浪靜,忽然從絕對的喧囂換成絕對的安靜,靜得人心裡發涼,靜得好像死亡。
幾十米遠的摩尼亞赫號上,船員們和實習學生們匯聚在甲板上,雪亮的氙燈在船頂開啟並將光柱投向黑暗裡的路明非,他聽到了人們的歡呼和掌聲,還聽到小艇的發動機在接近的聲音。
“路明非!這是不可思議的勝利!”曼斯教授在救生艇上大聲喊,“你單獨殺死了一隻次代種!天哪!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你的名字會在漫長的歷史中留下厚重的一筆,所有的混血種都會知道你,你在殺死那東西的那一刻開始便已經足夠和古代的西格蒙德相提並論了!你是現代的英雄,你是活著的史詩!”
曼斯太激動了,但他那雙因為激動與亢奮而有些水霧朦朧的渾濁眼睛深處還藏著某些奇怪的東西,那是很負面的情緒,緊張、擔憂,甚至還有恐懼。
救生艇在靠近了他的時候減速,水面的波紋盪開,路明非移開自己溼漉漉的額髮,他看向曼斯身後的人。
“師姐。”他說。
諾諾還是穿著那件作戰服,不過這件衣服這時候已經溼透了,她緊緊地抱著屬於路明非的登山包,那包裡劍匣如摺扇,每一把武器都如神話般不可思議。
“嗯。”諾諾點了點頭。
曼斯伸出手去試圖拉起路明非,他的臉上帶著笑容,現在三峽水中的兩頭龍侍只剩下一頭,只要確定了他的位置,接下來就是執行部的工作了。
密黨相信自己有能力殺死任何一個龍類,甚至哪怕站在面前的是真正的君主也無所謂。一個次二代種而已,實在翻不起什麼風浪。
再想想那座曾名為白帝的青銅城,想象其中隱藏著多少龍族時代的秘密,又能將現有的鍊金技術推進到何等偉大的程度,曼斯就忍不住激動地顫抖。
路明非借了曼斯的力,將自己掛在救生艇上,一雙肌肉賁張的胳膊扒在救生艇舷側的繩索上,他眼睛裡的威嚴還沒有散去,抬眸的時候,攝人的黃金瞳就和曼斯教授對視了。
這個在任何時候都敢於犧牲自己的男人忽然便被嚇得猛地一個哆嗦。
這讓他不由得鬆開了路明非的手臂。
同時,路明非臉上的表情略微僵住,他拉住繩索的手腕忽然用力,血管像是青色的蚯蚓一樣凸顯出來,接著他鬆開了繩索。
下一秒,他從曼斯的面前消失了。然後洶湧的波濤在不遠處被捲起來,黑色的脊背像是割裂血肉的刀鋒,在已經平靜下來的水面一閃而過。
是剩下的那一頭龍侍!
他那麼悲哀,卻依舊狡猾得像是最棒的獵人,在那個竊賊放鬆警惕的時候發動了襲擊!
“路明非!”曼斯教授嘶啞地大吼,他暴怒地提槍在水面瞄準瘋狂撕咬某個東西的巨龍,可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即使是曼斯教授也只像是看到一尾紅色的游魚。救生艇的前方出現了不大的波紋,諾諾將冰冷的亞特坎長刀緊貼在自己的腰背處,這把刀的名字是暴食,在七宗罪裡排行第二,雖然是路明非最不喜歡的武器型別,卻恰好是諾諾最擅長的土耳其帝國彎刀的一類。
她在學校裡是游泳課的佼佼者,帆船比賽上也總是能夠出盡風頭。
當諾諾躍入水中,便循著憤怒的龍侍所在的方向摸去。
這時候路明非的右腿已經被這頭次代種的牙齒貫穿,他用堪比千斤頂的力量靠著雙臂強行將龍侍的上下頜撐開,強有力的肱二頭肌和三角肌正在迸發出超越人類極限的潛能,鋒利的、鋸齒狀的牙齒只要合攏,就會像一架輪式切割機一樣將他整個人切成碎片,哪怕開啟龍骨狀態也沒有作用。
色慾正插在龍侍的口腔中,滾燙熾熱的龍血被潑灑出來,灼燒路明非的衣服。
但他無法騰出手來拔出那把唯一能救他的刀。
次代種的力量真是混血種永遠也無法企及的高度。
二度暴血被開啟,鐵青色的鱗片在路明非的體表鑽出,然後一一扣合,在水下擠密集的氣泡。他在很短的時間裡變成了一頭頭角崢嶸的怪物,現在兩隻怪物正在角力,誰輸誰死。
可這時候,一道人影輕盈地躍上龍侍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