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夢自收復幷州後,威望日隆,滿朝文武,各地世族及百姓,無不為其歌功頌德。
劉思、韓進、李環等軍閥紛紛派遣使者交好。而華浩則於信中暗示張清夢若稱帝,自己定會歸降。其實,勸進一事自張清夢入來後便有,只是相對稀少,這次大捷則助推了勸進之風,譽其為“世之堯舜”,並列舉了前代種種禪位之事,市人皆言“泰威國祚將終,當由張氏代之”
對於此事,張清夢的態度則暖昧不明,雖然言語上堅決不允,但也未制止此類口風。
以私心而論,張清夢何嘗不想著御龍黃袍,登九五至尊?但理智還是令其猶豫,他為了卻心事,特地選了一個陽光明媚、天氣溫暖的時節,邀請於濟滔漫遊王宮花園。
正值春去夏來之際。柔柔舒風浸在身上,清涼乾爽。陽光帶走昨夜留在柳葉上的露水,滋潤雲朵。調皮的雀兒於四處閒逛,王宮後花園太大了,雀兒飛來飛去,尋找前日棲落過的綠蔭。
二人走在亭廊上,望著如此一派美景,頓覺萬分清逸。張清夢扶著硃紅木欄杆,停止於此,望向遠方,喃喃道:“偌大個花園,卻僅你我二人,倒也清靜。”
於濟滔輕搖桂花摺扇:“大王如此禮遇,倒叫濟滔惶恐。”“這算得什麼禮遇?孤王倒要謝你陪我走了如此之久。”
二人哈哈大笑,隨即繼續向前,前方亭外盡是修長竹林,側旁有一處清池嘩嘩作響,泉眼之水清澈無比,令人心曠神怡。
張清夢聽著潺潺流水之聲,說道:“渾水聽來便不盡人意,故而池中之水亦需更換,若偏執一時,便令訪客嘲笑,軍師以為如何?”
於濟滔回答:“當換,然面如今不是時候。”
張清夢見其知會自己的意思,便繼續問道:“為何今時不換,時過境遷,豈不渾濁不堪?”
“此水至清,當換之日不久,旁人以為濁,不過是想見首換之清。他人賞心悅目,可大王卻惹得眾人非議:‘一日一換,清水入府,濁水遍京,此難道是聖人所為之事?’待時將至,換水自無人耳語。”
張清夢聽罷,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軍師真不愧知我心者也!”
於濟滔亦笑容滿面:“不敢為知已,不過妄自揣摩而己。”
張清夢帶其於亭中飲茶,透過竹林吹進的風,猶如悽美笛音,伴著茶水輕輕浮動。張清夢以蓋拭沿,問道:“今朝中皆有人勸進,唯軍師一人反對,還望詳以述明。”
於濟滔收起摺扇:“魏及上官二家為保宗族地位,故而攏群臣勸進,以得從龍之功。然其不顧長遠,僅以眼前之利行事,不過守株之類耳。現如今,北方尚未統一,東有劉照,西有肖魯,萬不過操之過急。
華浩據江東數十年,豈會拱手奉上膏腴之地?不過是想騙大王稱帝,於道義上壓過我們,以糾集第二次‘反鄭同盟’其陷惡用心,不言而喻。”
張清夢微微點頭“軍師所言極是,只是……”
“大王放心,待華浩敗亡,北方一統時,正可順應天時,改元建號!”
“有軍師在,孤王便高枕無憂了。”
二人的話題逐漸輕鬆,當張清夢詢問京中有何奇聞佚事時。子濟便挺直身子說道:“不瞞大王,濟滔近日新結交一卦師,此人自日出國來,聲望極佳。善識面相,曾為諸國皇子及百姓測算,名氣遠揚。”
“不過是些唬人的把戲。”張清夢不以為然。
“此人所識之面,預言過後極為精準!且善相天子之面。昔日出國皇帝召其入宮,為其諸子相面,以定繼承人。但他卻說:‘諸皇子毫無龍御之氣,無一人可為君。’皇帝十分驚奇,便問何人可為君。
他當即言明:‘陛下宜傳弟而不傳子’皇帝大怒,以為其為說客,便下令將其放逐海外。後來果真如其所說,皇子登基後荒淫無度,引舉國怨之。那先皇之弟發動宮變戮其兄諸子,國政大亂,如當時從其言何來如此之事?”
張清夢十分驚伢:“一個卦者竟引得國中大亂,奇啊!”
“濟滔以為,大王若不放心來日,儘可找此人等卦之。”
“孤王出行不便,待一會把江兒喚來,與軍師同去”
“正當如此!”
二人一陣歡笑,萬分愜息。
此時,一陣急促的敲擊石板路聲漸漸靠近,像是有人跑步。二人將茶放下,注視著聲源那一頭,原來是洢童紅著臉滿面汗水地跑來:“大王!不好啦!”
她累的氣喘吁吁,不停地喘氣。張清夢笑道:“你的小主又先生惱了吧?”
洢童顧不得行禮,便噙著淚抽泣:“嗚嗚嗚~公子……公子逃課啦!我怎麼攔都沒用……我不要做陪讀了嗚嗚嗚……”
“莫非他還經常逃課不成?”
“當然啊!”洢童面如淚洗,萬分委屈:“本想做陪讀能少受些累,不曾想每隔幾天便要拼命地去追公子,我的職責都快成老貓貓啦!”
張清夢聽她的話,弄的是哭笑不得:“也真是委屈你了,這頑劣的傢伙,真不像話!”洢童說道:“我瞧公子往那邊跑,可我……我……勸不了公子……嗚。”“好個混小子,孤王去教育教育他!”
此時,明月湖畔,張君生正躺在草地,慵懶地打著哈欠。嫩綠的垂柳緩緩搖曳,吹散幾團柳絮兒,如同雪花,亦如綿雲。他那澈亮的眸子中承載著整片天空。柳蔭下,傳來陣陣蟬鳴,湖水間,魚兒歡躍,和風燻面,使張君生更添睏意。
他側過身子,細嗅青草與泥土獨有的芳香,眼睛似睜似閉,就要睡下時,一隻瓢蟲落在他面前的草尖上,痴痴地注視著他。
“你幹嘛盯著我睡覺?”
張君生噘起小嘴,而瓢蟲散開斑斑點點的後背,展示其那柔嫩的翅膀,奮力地撲動。
張君生嘿嘿一笑:“我比你更厲害哦,可我又沒有嚇唬你。”瓢蟲抱著草尖一上一下,他伸出手指,碰了碰瓢蟲的背,飄蟲竟無比溫順地俯著腦袋,走上他的甲蓋,慢慢臥倒。他好奇地審視指尖上的小傢伙,不顧身旁悠閒的鳴蟬,以及耳畔微風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