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運和張文育看著門口的這個身影,腳步放緩,連呼吸都不自覺的悠長了一些。
接著,張文育看了一眼王運,默默後退了一步。
不得不說,他學曹霽聰學的挺快。
王運沉吟了一下,剛要說話,就聽到眼前的少女徐徐開口,她的聲音平淡之極,不過能感受到一股傷感蘊藏其中。
“我們並不是月琵州人,我出生在牙閣州錦骨郡杜考府城。若是在學習課有過了解,應該知曉,這個府城,於十三年前被海族攻破。
城破之時,城內景象悲慘不已,有跪地求饒的,有失心瘋的,也有負隅反抗的,還有想法設法出逃的,萬般情形,不一而足。但是,有一個描述,是共通的,那就是,人間煉獄。那年,我三歲。”
楊青青說道此,聲音低沉了一些,似乎不忍回憶當時的情景。
“那個場景對我的影響很深,我依然記得,那天暗沉的天空,沖天的火光,不停哭喊、奔走的人們,以及我母親被淲族掏出心臟後,漸漸無神的雙眼。”
她將頭緊緊的埋在兩腿中間,不讓兩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張文育走回王運身邊,用肩膀碰了下王運,示意應當如何。
王運輕輕搖了搖頭,沒有任何表態。
“我父親當時有任務在身,在看到杜考城傳來的火光時,拼命的往回趕,只是,再大的憤怒,再有破壞力的靈訣,也只能讓那個淲族死亡,卻不能換回我母親的生命。
之後,我父親帶著我,與很多突圍的人一起,成功逃出杜考城。再之後,他將我母親埋在杜考城西百里的一個土山上,隨後帶著我一路西行,最終來到月琵州山巒城,定居下來。”
楊青青慢悠悠的將自己的故事講到半程,她抬起頭來,直勾勾的看著軒竹樓,臉上,已經有淚水滑落。
王運聽完,舉步上前,抬起的右腿頓了頓,還是落回了原處。
不遠的樹林,在三人的沉默之中,越發靜謐,連偶爾發出夜啼的鳥兒,也不見蹤影。
時間悄悄流逝,就在這難熬的寂靜之中,楊青青的聲音再度響起。
“十三年了,我連我母親的樣子都忘了,卻沒忘記埋葬她的那個土山。我記得,那個土山上,有一株津和花,那粉紅的花朵,好美啊。不過,這麼多年過去,我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那裡了。”
她說完這句,站了起來,對著兩人流著淚笑道:“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努力修行,目的,就是不斷變強,強到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時,我能夠有能力去阻止。話說,你們知道我最想成為誰嗎?”
王運二人看著她的表情,略微有點感同身受,聽到這個問題,都搖了搖頭。
“是龍冰凌,也就是大人。”她將手掌伸出抓向天空,似乎要將滿天星辰囊入掌中。“憑一己之力,月琵州無人敢直呼其名,殺伐果斷,似乎沒有可以阻擋她之事,她的事蹟,多的可以說上一整夜。”
她的聲音又從雲端墜落,“但是,從那以後,我父親和我談心的時間變少了,他似乎有忙不完的事情,整日不見人影,偶爾相聚,也都是客氣的彼此關心。不過,女子更加敏感,我能感受到,他很愛我,很關心我,為了我,願意做任何事。畢竟,我們是這個世間,唯一的親人。”
她搖了搖頭,“晚了,一切都晚了。我如果早點知道,一定會告訴他,不要走到如今這個境地,不管他目的如何,還是有何深意,顛覆學宮,繼而慢慢掌權月琵州,都是不對的,跟海族勾結,更是錯誤的。這些年,他竟然變了這麼多。”
她臉上的淚水越來越多,說完這些,她對著王運和張文育鄭重的行了個禮,“雖然我父親是因截殺你們而死,但是我知道與你們無關,更和任何人無關。我代我父親,向你們道歉。”
王運和張文育如同木頭樁子,一動不動,受下了楊青青的道歉。
“呵呵,殺父之人,竟是我最崇拜之人,而且,這,該當是仇嗎?”楊青青最後這句話乃是自言自語,說完這句,她拿起打包好的行禮,準備離去。
“殺父之仇,該報還是要報的。”楊青青剛剛與王運二人錯身,就聽到背後傳來王運低沉的聲音。
她轉過身來,一臉不解的看著王運。
熟悉楊青青的學子都知道,她本就不是多言之人,平時一門心思修行的她,並沒有什麼朋友,更不用說頂著水靈宮宮主之女的頭銜,更加讓很多人望而卻步。
因此,二八年華的楊青青,哪怕是容貌和氣質俱佳,在水靈宮舞勺學子中,也沒有一個朋友。她如同一隻孤傲的天鵝,立於其中。
今天,她對著僅有兩面之緣的王運和張文育,卻說了這麼多話。一個是早上在院門內發生的那一幕,與她非親非故的兩人,僅僅是因為看不慣朔膨做法,就站在了他的對立面。那個時候,她確實掉入了朔膨的陷阱之中,激動之下,若真是生死決戰,自己已經是凶多吉少。所以,她內心,對兩人還是有所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