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凱樂指著裴嘉木,結結巴巴:“你你你......”
見時機差不多了,王元上重重咳嗽一聲,朗聲道:“好了,都別吵了。”
終於全都安靜下來。
徐天然遮蔽氣機,在屋外頭一邊看著天幕,一邊細細傾聽。
王元上緩緩起身,走到裴嘉木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嘉木,這些年你乾得很好,尤其是半數商船約莫七成份子錢都是出自你夷州水師,比這倆貪得無厭的傢伙好多了,老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啟用你做夷州水師統領整整十年了,我何曾疑心過你?”
裴嘉木雙手抱拳,恭恭敬敬道:“閣主再造之恩,屬下永世不忘。”
王元上一手輕輕按在裴嘉木肩上,笑道:“嘉木,你想要什麼封賞,我給宗主討去?”
裴嘉木想了想,堅定道:“屬下還真有一個願望,還望閣主成全?”
王元上哈哈笑道:“難不成你這老光棍看上哪家的黃花大閨女了,儘管說,老夫舍了這張老臉也為你做媒。”
氣氛立即緩和下來,藍天成也揶揄道:“老裴,都四十好幾的人了,再不找個媳婦兒,胯下一槍都要生鏽了。”
裴嘉木卻是一臉嚴肅道:“閣主,屬下出身卑微,乃是紅河畔紅葉村人氏,屬下勤勤懇懇在海上征戰二十餘載,不敢回鄉,就是怕鄉親們怪我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小人,根本不能將琉球宗的恩澤惠及他們。屬下懇請閣主,能否去除紅葉村村民賤籍,也算我為故鄉百姓做些貢獻。”
王元上輕輕靠在椅背上,似有為難之色,這件事本就不大,以裴嘉木的功勞讓宗主允准也不難,但是,難就難在如今紅葉村已經不存在了。
好在,王元上知道十年前裴嘉木擢升為夷州水師統領,他的爹孃也被接進雞籠港,一來是為了讓他爹孃安享晚年,二來也是讓他父母為質,讓裴嘉木難以背叛琉球宗,正是如此,他們二老得以倖免於難。
王元上尋思著要不要告訴裴嘉木真相,若是裴嘉木一怒之下反了,自己今夜就拿下他的頭顱,誅滅叛徒。若是裴嘉木捏著鼻子認了,自己更要免去他夷州水師統領之位,索性讓他上岸,給他安一個烽火閣副閣主的虛名,沒了兵權的裴嘉木不過是被拔了牙齒的老虎,如此一來,既保全了自己的名聲,也讓裴嘉木安度餘生。
凡人一生何其短,一眨眼就過了,王元上想明白了,當說則說,“嘉木,很不幸,前兩日紅葉村被陣雲閣屠了。”
話音未落,裴嘉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顫抖著聲音再問一遍,“閣主,你說什麼?”
“紅葉村不復存在了。”王元上長嘆一聲,揹負的那隻手卻做好了完全準備,以備不測。
裴嘉木慘叫一聲,“不,他們不過是安分守己的莊稼人,為何要這樣對待他們?”
王元上假惺惺道:“我也不知道具體緣由,但是陣雲閣做的滴水不漏,沒有一絲訊息傳出,我和你一樣悲痛,我聽聞噩耗也為你感到不忿,我一定如實稟報宗主,為紅葉村的村民討一個公道。”
裴嘉木一拳重重砸在桌上,“我這就去陣雲閣質問二當家,為何要屠村,不給個說法,我不死不休。”
藍天成聽出了異樣,立即寬慰道:“老裴,人死不能復生,千萬別衝動,陣雲閣這麼做肯定有原因,再說了,你爹孃尚在,死的不過是那些無親無故的村民罷了。”
沒想到藍天成一席話反倒是火上澆油,裴嘉木扯住藍天成的領口,睚眥俱裂,模樣極為嚇人,“在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仙師眼裡,他們不過是卑微的賤民,但是,他們都是我的父老鄉親,都是我血脈相連的親人,這口氣,我一定要出。”
胡凱樂冷笑一聲,“就憑你,能出個啥氣,還是老老實實夾著尾巴做人吧。”
裴嘉木心直口快,怒道:“我麾下一萬多兄弟都是貧苦老百姓出身,他們與我同仇敵愾,你看陣雲閣要不要給個說法?”
王元上眯著眼睛,雙手抱胸,雲淡風輕道:“你想要反了?”
裴嘉木怒氣正盛,大吼道:“反就反了,這些年上宗親手釀造了多少血案,是該付出代價了。”
徐天然心知不好,果然,王元上冷不丁一抹劍氣襲來,不等裴嘉木反應過來,劍氣穿胸而過,裴嘉木血流如注。
裴嘉木悽然長嘆一聲,“閣主終究還是仙人,不懂凡人疾苦。”
王元上冷冰冰道:“你也終究只是我們豢養的一條狗,若是這條狗會咬主人,再有本事也不能留。”
裴嘉木閉上眼睛,“這條狗命還你,我們恩怨兩清了。我死後請把我的眼珠掛在雞籠港的燈塔上,讓我親眼看著是誰最終屠滅了這個充滿惡臭的邪宗。”
王元上神情淡然,朝著裴嘉木緩緩走來,在王元上眼裡,裴嘉木已經是個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