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世上有不少人知道鬼魅之影這個象徵死亡的名號,那麼與之相對,象徵守護的聖光教會則完全當得起一句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除去最古老最殘破,似乎稍一觸碰便會就此粉碎的典籍之外,世上幾乎已經沒有人記得最初的聖光來自於何方何處,但是毫無疑問,如今世間,不論治癒,守護,亦或者是審判,聖光幾乎無時無刻無地不在被人使用。
聖光教會分為三大部分,天選者與神溝通,裁決者審判異端,光明司終生開發最佳化聖光的使用方法。
作為一名四處征討邪教異端的聖騎士,王天雨自然是裁決者之中的一員,然而出乎預料的是,他的恩師卻是光明司的教區主教。
沒有人知道老者為什麼會收留王天雨,就如同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老者作為光明大神官卻教出個聖騎士徒弟,只是對於這樣一件頗有幾分滑稽可笑的事情,不知道老人會不會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說完全沒有人知道緣由倒也不對,畢竟其實還是有人知道的,只不過老者沒有人敢去問,王天雨則是問了也不說。
老者名為華洛,沒有人知道如今他究竟多大年紀,當然,像這種事情也不會有人去問,因而人們只知道,和他同一年代的人已經去的七七八八了。
也正因如此,教堂中的所有人對他畢恭畢敬,可是這種尊敬卻使得他幾乎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似乎更加寂寞。
直到那年看到揹著鷽鈅的王天雨,華洛眼睛一亮。
那年克萊公國南部大旱,哪怕是相對富裕的農戶也被迫不得不背井離鄉四處流浪,而與父母走散的鷽鈅,和失去父母的王天雨,就在這時如同命中註定般的相遇了。
沒有經歷過那場旱災的人,恐怕很難想象那場災禍的模樣,但簡而言之,災荒之後,沒有食物去吃,那便是所謂饑荒。
在這種糟糕的境況下,拋去難以找到食物的惡劣條件不談,也姑且不提那些飢腸轆轆的野獸,即便是原本溫順的家犬在飼主死去之後也會成為野狗,開始攻擊昔日主人的同類,而更可怕的是,在絕對的飢餓狀態下,不論再如何牴觸,人也不會再抗拒對任何種類的,食物的慾望。
哪怕這食物是人肉,哪怕它不太好吃,但至少可以用來填飽肚子。
對那裡的人而言,吃人已經並非僅僅存在於虛幻中的噩夢,而是發生於現實中的恐怖。
那麼這裡便出現一個極為嚴肅的問題——既然有災荒,克萊公國的朝廷為何為何不開倉賑災?難道縱使克萊公國向來積弱,國君難道還能任由自己的子民死去?
然而說來可笑,儘管國君下詔賑災,但那些最高官員在聯絡糧食和銀兩時卻也不忘自己趁機自己拿上一些,而賑災物資分發各地,地方長官留下一些自然也是情有可原,而就這樣一層層下來,再發放到平民手中,理所當然的也只剩下穀殼而已。
在這之後,那些官員自然不會忘記上書向國君表示感謝,也如同往常那般照例說些感恩戴德的話語,並將當今國君與克萊公國曆史上那些英明聖皇比擬一番,而理所當然,國君陛下對此自然也是極為滿意,於是皇宮之內繼續歌舞昇平,朝堂之上依然其樂融融。
是啊,對那些高官權貴而言,這一切自然令人滿意。
但想必那些平民不會滿意,很多人都不會滿意。
於是他們就此起義各自佔山為王,依靠打劫過路行人乃至進攻富豪田產維持生計,而對這些無比落魄的草寇而言,劫富不濟貧便已經算得上是良心未泯,更多的賊寇恨不得將路過自己領地傢伙的骨頭都拿去燒柴。
然而儘管如此,即便在最艱難的時候,王天雨也不曾有過拋棄鷽鈅的念頭,可以說,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王天雨和鷽鈅兩個孩子能安然無恙的存活下來,簡直堪稱奇蹟。
而最難以置信的是,在有一次遍體鱗傷的戰鬥之後,王天雨似乎終於失去全部的力氣將要就此倒下,卻因為心想“一旦自己倒下,沒有人照顧的鷽鈅一定會被殺死”而主動喚來了聖光為自己治癒傷口。
因為需要治癒,所以喚來聖光愈傷。
因為所以,看似十分合理。
但卻也非常的不講道理。
或許神明,其實真的在眷顧這兩個孩子吧?
也或許,王天雨的聖騎士之路,其實便是對同伴的守護之路吧?
當這對兄妹為那一口彷彿只是米湯中夾雜著幾顆米粒的稀粥而在教會門口久久等待之時,作為已經活過上百年的老人,將自己一生奉獻給聖光之道的大御魔者,華洛在第一瞬間便已經知曉這對兄妹那得天獨厚的天賦,看出聖光之神對這兩個孩子的眷顧。
或許是害怕自己死後很多神術會就此斷了傳承,華洛就這樣頗為草率的將這兩個半大孩子收為弟子,教導他們聖光所蘊含的一切,而這對兄妹也沒有令華洛失望。
說來可能有些難以置信,但是事實卻是,儘管自行喚來聖光的王天雨對聖光之道的理解與修行已經堪稱天才,鷽鈅對於聖光的感知與操控還要遠勝於他,甚至只比華洛弱上幾分而已。
日子便就這樣平淡過去,儘管災荒已經結束,王天雨與鷽鈅依然選擇留在聖光教會之中,而在短短几年之內,王天雨已然突破至中軍境界,那日華洛久違的打破清修的戒律,縱情痛飲,臉頰上卻是老淚縱橫。
而也就在那晚,他被本應酩酊大醉,雙眼卻如明星般閃耀的華洛叫去談了很久。
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麼,但是第二天,王天雨自願申請加入了聖教軍,就此成為一名聖騎士,開始隨軍討伐邪教異端,奮戰於沙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