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她醒過來了,在晨光照耀下,她也看清了他的眉眼。
她覺得他變成了另一個人,這不僅因為昨天晚上經歷的一切,而且還因為他確實變了。不過他臉上的笑容依舊,她想其他說過失憶的事情,不過沒有關係,他還是他,不管怎麼變。他的笑容就如初見般的傻和憨。此時,她躺在床上,他守候在床邊,這讓她想到了類似的場景,一想到對方與自己曾有過的親密,她的雙頰不禁感到火辣辣的,立刻變得像粉紅色地手帕。她想跟他說話,但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到有些慌亂,看到她的慌亂,他的笑也凝固住了,兩個人同時意識到他們表現得就像一對未婚夫妻一樣,就變得更加慌亂。為了將自己從窘境中解脫出來,海斯珈終於喃喃說出了一句話:
“我做了一個噩夢。”
皮克對於她的反應感覺到驚奇。當看見那美麗而又單純的面容,又不忍心告訴她真相。他這時候發現,事實與夢沒有什麼區別,自己經歷的一切又何嘗不是一場夢呢?能和她這樣面對面的互相凝望,這還不夢幻嗎?
他沒有說話,海斯珈則是忽然開啟了心扉,她輕聲地說:
“我做過很多夢,鮮花草原上的蝴蝶是我夢中的常客,我在七彩的海洋中奔跑,與七彩蝴蝶一起跳舞,這樣的夢很美好,我做過無數美好的夢。”
“我夢見過莉薩帶著我跑過了草原的盡頭,跑進了金色的海洋,我一直以為那是天的盡頭,並時時幻象可以再去一次。你可能把莉薩忘記了吧,沒關係,我以後可以帶她見你。”
“自從張大後,七彩的夢和金色的夢都消失了,很是稀鬆平常,甚至早上起來的時候,就會忘記。不過,我還記得最近一個月做過的夢,因為每一個夢都不怎麼美好,甚至是痛苦的,痛苦總是能讓人記憶深刻。”
“夏洛克叔叔對我說,鮮花草原上的一切花草樹木都被焚燬了,嚇得我立刻從夢中驚醒,從那以後,我再沒有夢到過鮮花草原。”
“自然,夢中的七彩蝴蝶也消失不見,那是河岸邊,佈滿了灰色鱷魚,它們在捕食蝴蝶,然後又被獵人捕殺,鱷魚逃跑的時候,肚皮被地上的尖刺割爛,流了好多的血。”
“樹林中滿是鸚鵡的喧囂,還有紅色猴子的尖叫,有黑影在森林中追我,直到把我追醒。”
“小牛沒有奶可吃,因為糟糕的農場主把所有奶牛身上的奶全部擠光,很可憐的小牛,那時候我真想從夢裡飛出去,飛到鮮花草原,去看看那裡的農場主是不是也把奶牛的奶擠光了。”
“剛出生麋鹿沒有爸爸,媽媽也離開了它,一隻豹子找到它,我好替它擔心啊,因為豹子隨時都有可能吃了它,後來是一隻大猩猩把豹子趕走了,然而卻不是為了救小麋鹿,小麋鹿哭得像是一個女人一樣,很無助。”
“這些都是夢,還有昨天的夢,真是太恐怖了,我時常夢見你,我不好意思講給你聽,昨天的夢境我更不想講給你聽。”她紅著臉看著他,聲音顯得很虛弱,她以為自己被夢境耗去了大量的心神,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那一切並不是夢境。
這時的皮克對海斯珈有一種近乎於父性的愛,因為他覺得面前這完全就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女孩,聽到她的敘述之後,他只有滿心的心疼和愧疚。而他一直相信這樣的一個感覺:看見她的時候,一切都會變得美好起來。失去記憶之後,他一向覺得自己從沒觸及過愛情,然而這時,愛情就在眼前。
她的心神消耗得太大了,以至於她迫不及待地對皮克講完了一部分夢境,就又睡了過去。或許,等她醒來之後,又會覺得與自己的見面也是一場夢吧。
對於皮克來說,這個清晨過得美好而又短暫。他還記得索羅斯的警告,儘快離開這裡,可是他又想到了海斯珈的安危。
“你在猶豫。”那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又從他的喉嚨中想起,“你應該有這樣的一個意識,那就是你呆在城堡之中,才會給她們帶來危險。”
太陽昇起,卻沒有炎熱。
和平小鎮從昏睡中醒了過來。皮克離開了城堡,回到貯木場,扔掉的滿是劍痕的衣服,他打了一大木桶的冷水,沒有燒熱,直接鑽了進去。
他看見賴德聞聲趕到了自己的身邊,兩人也沒有任何交談,皮克洗涮身體,賴德則是默默地等待了一會兒,然後走出了製作間。
皮克洗完澡,賴德也提著早餐回來了。
皮克由於昨天經歷的事情並沒有胃口吃飯,雖然他看到賴德至少從布包裹中拿出來五六樣早餐。
整個上午,皮克都在自問,曾經的自己到底經歷過什麼。
賴德在的時候,會回答一些問題,賴德走了,索羅斯則會與他自言自語。他偶爾沉默不語,偶爾神情悲傷,偶爾在製作間裡面踱步。外面想起了曼陀羅她們五位姑娘嘰嘰喳喳的聲音,透過窗戶,他看見她們離開了貯木場。
“如果是我,就去找那些姑娘們玩耍,總比在這裡自言自語強。”索羅斯說道。
“你說的事情讓我瘋掉了。”
皮克在震驚著,按照索羅斯所說,他身體中不僅僅只有他們兩個靈魂!一切都與夢境有關,而索羅斯又說,那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夢境。
一夜的精神緊繃,皮克覺得自己確實應該睡一覺了,他已經穿好乾燥的亞麻質衣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下,然後此時,祖父卻是忽然從門外闖了進來,他興奮地抓住了皮克的肩膀,猛力搖晃說道:
“皮克!你快看看,這個小孩跑起來了!”他手裡舉著通用神典,那是金色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