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攤開那捲銀針的布帶,信手挑出根適中大小,也不知道哪裡有脈,輕撩開皇妃的中衣袖子就紮了上去。
“啊——!”皇妃吃痛,驀然間叫喊出聲,中氣十足且回聲響亮。
屏風外守著的人幾乎是聞聲而動,踢踢踏踏一陣腳步就向這裡衝,個個嘴裡或輕或重,或喜或驚地喊著‘娘娘’。
“聖女現在正在診治,所有不便,各位還是稍安勿躁。”夜潯賢惠,開口幫我穩了住屏風後的場面。
畢竟扎人這種事,還是悄悄幹比較好。
紗帳內嬌軟地飄出一聲哭音:“皇上,臣妾好疼......”
這句就如同雷電般擊在我身上,麻得我天靈蓋一激靈,差點當場送我去輪迴。
我不曉得夜潯是作何感受,但又聽外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估摸著皇帝的心都已經被這聲兒融化了。
面對皇妃那冰冷又怨恨的目光,我佯裝視而不見:“娘娘還需忍耐片刻,您這身子太過嬌弱,銀針刺激經脈能讓您好得快些。”
“那這麼說,聖女還是沒有辦法醫好我咯?”她一邊說,一邊暗中用力想將手抽回去。
我緊將她手腕擒住,溫柔和煦道:“既得了皇上的重託,那微臣也定然是有信心能使娘娘痊癒。”
她表情驚恐,聲音輕小卻隱含怒氣:“你要對我幹什麼?”
我雙目飽含誠意地衝她笑笑,下巴往床榻裡邊一點:“娘娘您被角開了。”
她果然上當,下意識就順著我的視線看了過去。
“啊——!”又淒厲響亮的一聲,屏風外面也同時傳來皇帝的一聲急呼:“愛妃!”
那皇妃此刻胸脯起伏得厲害,看向我的眼神也幾乎快要噴出火了一般,額角也跟著沁出細密的汗。
傷口應該是痛到麻木了,我拔針時她只悶哼了兩聲以外,也沒了多大動靜,她的衣襟在掙扎痛苦中微微有些散開。
我給她擦完血收拾乾淨起身時,無異間透過她略開的衣襟,似有似無地在鎖骨上瞥見一道泛著紅光淡入皮肉的刺青。
剎那間覺得很是魅惑,可細細回想,卻覺得奇奇怪怪。
“娘娘今日且先休息,明日若還不見好,我就再為娘娘施幾針。”言下之意是,她如果再裝病,我就天天來扎她。
此話果然見效甚快,榻上的皇妃那一聲冷哼,幾乎是經過憤怒反覆碾壓過的。
我面容和善地退到屏風外,為防止她告我狀,遂對著皇帝囑咐了一番:“皇妃方才被我施了銀針刺激經脈,難免會有些氣血加快,情緒激動之象,期間最好不用探視,讓丫鬟們好好伺候著靜養就好!”
一大屋子的人,除去皇帝和他身邊的幾個小太監面上欣喜以外,其餘的丫鬟嬤嬤臉色都跟鉛灰似的。
皇帝這廂還算是懂事,事情完了以後竟邀我們一道去御花園裡走走。
要我說,這皇宮裡專司打理的園林果真與外面驛館裡那些敷衍做作的假山假水不同,兜兜轉轉好些遠,見到的景緻都不帶重樣。
正前邊響起撥動樹枝的劇烈聲響,我眯了眯眼,只瞅見萬綠叢中一點白,光天化日之下不可能是鬼魂作祟,莫不是御膳房飛丟了只野雞?
看皇帝都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他周圍的隨從也似乎對這異響見怪不怪,我也不想自討沒趣,默默跟著看戲就好。
那樹枝搖晃得愈發厲害了,葉片洋洋灑灑落得滿地都是,看來一定是有小太監上樹抓雞去了。
不巧的是,雞沒等到,從那樹上硬是蹦出個雪白的人影,他將頭上繫著的緞帶甩至身後,一副陽光和煦之態。
我想,御膳房不愧置辦皇帝飲食的,就連當差的小太監都是一副秀色可餐的水靈長相。
小太監瞧見了我們,將手中的扇子嘩啦一聲點在掌心合攏,笑嘻嘻地往這邊跑:“皇兄。”
皇帝見了他亦是一副慈祥溫和之態,抬手做出一個介紹的手勢:“那是我胞弟,宸王元景!”
唔,原來,御花園裡爬樹的不一定是小太監,他還可能是個看起來不大聰明的王爺。
我忍著笑,微片頭與夜潯低語道:“我以為他叫敗寇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