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連著下了三天三夜,終於在第四日凌晨停了下來。承乾宮裡的那株海棠雖開得好,此時卻也被打得七零八落。解語花殘,知心人不知所蹤。
“陛下,娘娘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來,您得先去上朝了。”平安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朝中的事,是誰告訴皇后的?”他看著滿樹殘花,語氣冰冷地問。
平安頓時被嚇得腿軟,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臣該死臣該死……”
“朕以為親自把你提上來,你應該知道該向誰盡忠,不曾想還是養了一個吃裡扒外的!”
“臣對陛下之心,日月可鑑啊!陛下,寬恕臣這一次吧!”平安哭喊著,拼命磕頭。
“日月可鑑?”他冷笑一聲,“這四個字,最近都聽得厭倦了。”說著,便朝門外走去。
“陛下,臣對您真的是忠心耿耿啊!”
“這話,你留著對皇后說吧。”
話音未落,淳于念便從月門處進來,他剛才所說的話一字不落地進了她的耳中。她看著他,臉上沒有什麼情緒,曲身行禮退往一旁給他讓路。
“皇后這是從哪兒回來?”他似笑非笑地問。
她向來討厭與他虛與委蛇,更何況現在喉嚨疼痛難當,說話都費勁,遂言簡意賅道:“回家。”
“這兒不是你的家嗎?你要回家?”他眼神陰冷地看著她。
淳于念冷笑,這人是想吵架。她抬手示意,宮人們紛紛退了出去,她這才啞著嗓子道:“我嗓子疼得厲害,沒精力和你吵,若你實在氣不過等我嗓子好了再來。”
“放肆!這該是你與朕說話的語氣?”他皺眉怒道。
她懶得與他饒舌,看了他一眼,徑直向屋內走去,經過他身旁時被一把拉住,“你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中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淳于念看著他,眼神淡漠,“你想說什麼就說,想做什麼就做,不要和我虛與委蛇,我身子不好,不能奉陪。”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齒道,“哪裡像我的懷思!”
她牢牢地看著他,推開他的手,“陛下亦不是我的悅之。我早就說過,我們之間有無法逾越的鴻溝,若是不能做到彼此信任,最好各自劃界,以免害人害己。”
“信任?”他冷笑一聲,“張氏害死我兒子,我連仇都不能報,你現在和我談信任?”
“聶柔桑自己摔了撞倒宮女,害自己兒子落水,與我母親何干?這事要怪就怪她自己,選了一個蠢貨在宮中。”
若不是那個蠢宮女不知躲遠一些,也不至於發生後邊的事。
“淳于念,你有沒有心?竟說出如此惡毒的話!”
“那你要我如何?人你都殺了,難道還想要我跟著陪葬嗎?”她衝
他吼著,生生將喉中的血吞了回去。
“為了一個下人,你竟對我大呼小叫!”
“你為了個傻子……”
“啪——”
她話未說完,臉上就結結實實捱了他一耳光。
“我警告你,這是你最後一次說這話!”他看著她,眼中是滔天的怒火。說罷,拂袖而去。
她被打得腦子裡一片空白,還是南星進來才驚慌地問是不是被打了。她看著南星,這才感覺到臉上如烈火灼傷般的疼。她深吸一口氣,眼中的淚水無意識地落下,轉身看著他離去的方向,顫抖著說:“這是你逼我的。”
……
連天雨下了三日,終於放晴了,夕陽斜斜地照進屋內,照在淳于唸的身上,宛若聖光,她看著熟睡的兒子,嘴角的笑意怎麼也藏不住。她伸手戳了戳兒子肉嘟嘟的小臉,笑著說:“幸好長好看了,不然為娘一定不要你。”
碧雲聽了,不由笑了起來,“哪有當孃的嫌兒子醜?”
“若真的生得醜,我定不要。”她煞有其事道。
碧雲笑了笑,沒有接她的話,轉而道:“該用晚膳了,有您喜歡的清蒸鱸魚。”
她應了一聲,洗手用膳。待她用完,兒子也餓了,乳母忙抱去餵奶,她坐在一旁看著,與乳母說著閒話,昏黃的燈光明明滅滅地照在她的臉上,勾勒出溫柔的輪廓。
南星推門進來,看了乳母一眼,才對淳于念道:“問過了,陛下今夜歇在昭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