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的時候都輕點,別磕碰……”一個戴眼鏡年輕人叮囑搬東西的幾個工人。他手裡拿著一疊A4紙,一邊督促工人們打包東西,一邊不時的在紙上畫著對勾。這個人自稱姓楊,具體叫什麼我不知道,前兩天剛見面時也遞給我過名片,只是我沒有細看,只知道是個什麼部門經理。那疊A4紙是我前兩天交給他的,今天他帶人過來是要盤點交易。
“秦老闆,這紙箱?”他指著我放在桌子的一個紙箱子問。
我看了一眼說:“放地上吧,裡面是工具書和一些生活用品。”
“秦老闆該不是還藏著什麼寶貝吧。”他開著玩笑,已經把箱子搬到我跟前,也沒有要開啟看看的意思,已經去招呼工人搬桌子了。
我看著他們忙忙碌碌,心裡不免有些感嘆。為開這個古玩店我差不多花光了父母的所有積蓄,如果可以我希望把這個店一直開下去,至少這是我的專業和愛好。這幾年全國的房價都在漲,西安也不例外。房價漲,物價漲,房租跟著也得漲。從一開始的盈利,到與房租持平,到現在的無法維持。終於,當房東太太報出一個讓我難以接受的價格時,我知道這個店開不下去了。
有人說倒騰古玩是暴利,你這麼說分明就是哭窮。這主要原因還在於我個人,我大學專業是冷門的考古,要收的東西但凡能夠得上文物,我絕對不碰。我為人又太過耿直,什麼東西就賣什麼價格,口碑是有了,但鋪子裡並沒有多少值錢東西。也就是這幾年旅遊熱,靠賣一些工藝品維持著日常開支。
老實說我把這個店全部盤出去,心裡還是有些不捨,但這已經是無奈之舉。當我放出風要打包出售的時候,並沒有多少人問,最後還是朋友介紹下才有了今天的交易。據說買家姓劉,但沒有露過面,一直都是眼前這位姓楊的年輕人在張羅,而這位楊經理我前後也就見過兩面,一次是現在盤點交易,一次是兩天前他過來談價格。
說起談價格,我難免有些疑惑,因為上次他來只是在屋裡拿手機前前後後拍了一系列照片,然後就問我打包出售一共打算要多少錢。我自己的東西自己心裡有數,因為前面已經低價出售過一部分,剩下的除了一些不值錢的工藝品,總共加起來也就是二十來萬的樣子,因為是打包出售估計有人出十五萬就不錯。我想著他還要還價,於是就開口報了二十萬。令我沒想到的是,他聽完後只出去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就說他老闆同意了,希望我能把明細表給他整理出來,然後儘快交易。幾十萬的交易搞的像是在市場上買白菜,他們的態度讓我都開始懷疑我這鋪子裡是不是有我走眼的東西?我的專業知識告訴自己絕對沒有,最後我也就不再糾結,就約定在今天交易。
“秦老闆。”那位楊經理走過來,微笑著對我說:“登記在冊的都清點完了,我們劉總讓問問您,剩下的那些能不能也一起打包。”
“剩下的?”我下意識的看了一下四周,並沒有看到還剩下什麼值錢東西。剩下的東西里,最值錢的大概就是牆角的那個老空調,但也已經用了五年了。島櫃裡倒是還有一些工藝品,都是一些量產貨,上面沾著五塊十塊的不乾膠標籤。貨架買的時候是挺貴,但也用了五年,現在估計也就是當柴燒的料。
我在確認過這一切後,指了指我腳邊的箱子對對他說:“除去這個紙箱子裡面的,其它的你隨意。”
“爽快。”他一邊說一邊解下背上的包,從裡面掏出了一個牛皮紙袋,遞到我的手上說:“秦老闆,這裡是二十萬,你清點一下。”說完後也不等我說話,就轉身吩咐工人們繼續打包剩下的那些工藝品。
我抱著沉甸甸的牛皮紙袋,開啟後看見裡面是整整齊齊的兩大捆百元紙幣。不是新鈔,但很明顯是銀行裡面匝的捆,透明專用捆匝帶匝的結結實實。現在手機轉賬方便,已經很少有人用現金,但是在古玩行業比較特殊,大宗的交易基本還是用現金。所以我也沒有太在意,翻看了一下邊角,確認是真鈔後就再次塞進牛皮紙袋,並將牛皮紙袋抱在懷裡,耐心的等著他們搬東西。
我看到工人們在小心翼翼的打包著一件件物品,甚至那些工藝品也很仔細的裝進了木箱。我能看得出,包括這位楊經理在內,在場所有人都是外行,對古玩並沒有多少鑑別能力。這若是遇上騙子商家來一個“狸貓換太子”,把裡面為數不多的幾件真東西換掉,那錢可就都打水漂了。託外行人來買古玩,而且是這樣一大宗商品,我有些好奇這位幕後的劉總到底是誰。
沒過多久,店鋪裡的東西已經被他們一件件的搬空。楊經理過來和我客套了幾句,然後就和工人一起離開了。空蕩蕩的店鋪裡只剩下我自己,四周除了牆角那臺舊空調,屋子裡被搬的一乾二淨,就連我掛在牆上的營業執照都不見了。我有些哭笑不得,這位劉總哪裡是買古董,分明就是抄家來了。
畢竟都是不打算要的東西,所以我也沒有太多糾結,發了一會呆後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喂,爸……我沒事,生意不太好我打算關幾天門……出去走走……我真沒事……我都沒有女朋友哪會失戀……不缺錢,只是想出去走走……嗯……嗯……我過兩天回老家去看爺爺……嗯……”
打完電話後,我舒了一口氣,本來想直接說店鋪關門大吉的事情,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還是過兩天見面再說吧。
我俯身開啟了腳邊的紙箱,把懷裡裝現金的牛皮紙袋塞進去。心想這一錘子買賣算完成了,該給我那個介紹買主的朋友打個電話。
我這位朋友名叫王波,因為胖,大家都管他叫胖子,為人直率,和我關係非常好。
“喂,廢物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電話剛撥通,沒等我開口胖子聲音已經傳來:“這兩天怎麼這麼安生,又在你那小賣店裡搗鼓什麼呢。”
“死胖子你還好意思問我,這幾天你不也一樣沒訊息。”
“胖爺去做大事,哪有功夫理你,過兩天去你店裡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