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牆青瓦的大宅院,春雨過後,花香襲人,一株茂盛的海棠豔麗綻放。
院中,澤蘭圍著小小的藥爐蹲在地上,拿著一把小蒲扇不停扇著火,濃郁的藥味充斥整個院子。
過了一會兒,她放下扇子,小心翼翼地將藥倒進碗中,隨即端入房內。
沈靈毓靠窗而坐,雙目無神地望著院中隨風飄零的海棠花。
“夫人,藥好了,老夫人說,這藥得趁熱喝才好。”
澤蘭將藥端到她面前,眉眼中卻帶著幾分惆悵。
沈靈毓垂眸看了一眼,看到那褐色的藥汁中倒映著一張如花似玉的臉,一如她十六歲時的模樣,恍然怔了下神。
過了片刻,嘴角又淡淡浮起一絲淺笑來。
是了,她不是在北漠苦受折磨的質子,而是嫁入將軍府剛滿半年的三夫人,她重生了。
沈靈毓微微含笑,耳邊,卻是澤蘭難過不忍的哭聲。
“夫人,奴婢知道您心裡難受,老夫人和二夫人存私裹挾,讓您被迫答應去北漠為質,還假模假樣的給您送補藥,如今還有幾天便要隨公主一起啟程,您的氣色卻半點不見好,奴婢……”
沈靈毓有些頭疼地揉揉太陽穴,出聲打斷她。
“澤蘭,已經決定的事,便是再抱怨也沒用,還不如好好想想,怎樣解決眼前的困境。”
澤蘭憂心道:“可是老夫人已將您的名字上呈侍郎大人,眼下還能有什麼辦法啊?”
沈靈毓的眸子暗了一下,繼而又是一笑。
“天無絕人之路,總歸能找到辦法的。”
話音剛落,外面卻傳來話聲,是葉婉然身邊的婢女憐兒前來傳話。
“三夫人,我們二夫人體恤您遠去北漠一路奔波,故而讓奴婢給您送來幾件冬衣,奴婢自小侍奉二夫人,還不曾見她對誰這般上心過,您真是好福氣。”
憐兒趾高氣揚地站在那兒,頗有一副狗仗人勢的樣子,說話的語氣也帶著奚落。
沈靈毓聞言,心中只覺得好笑。
前世葉婉然派人來送冬衣時,她心裡感動不已,還以為葉婉然是心有虧欠,所以才事無鉅細的幫她置辦好一切。
可實際上呢?
那冬衣所用的料子,不過是最普通的布料罷了,連憐兒身上穿的料子都比不上。
遙想她沈靈毓當初以商女身份嫁進將軍府,因有經商之才,加上前方打仗需大量軍餉,除了朝廷發放的那些,餘下的都要從府中出,老夫人便將管家之權交給了她。
她念著夫君在外打仗不易,便一心想為他撐起這個家,裡裡外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條,自上到下從不曾虧待過任何一個人。
卻不想,她剛答應代替葉婉然去北漠為質,葉婉然後腳就將掌家權要走了。
如今還假惺惺地派人來送這等破爛貨,不過是想著她去北漠必死無疑,也就沒必要用那些上等料子為她縫製冬衣了。
沈靈毓心裡笑著,面上卻不動聲色的讓憐兒把衣服放下。
憐兒走後,沈靈毓讓澤蘭把那幾件冬衣收了起來,隨即拿出一條煙雲絹紗百花裙,精心打扮了一番。
沈靈毓不喜妝扮,自小到大都是以素雅為主,今日卻淡妝濃抹,一顰一笑中都帶著幾分嫵媚,宛如變了個人似的。
澤蘭一下子看呆眼,“夫人,您、您這是何意?”
沈靈毓起身淡笑,“去想法子救我的命。”
婆婆雖已將她的名字上呈,但也並非毫無退路,普天之下,唯有一人還能救她,那便是手握質子名單的吏部侍郎謝雲州。
前世也是隨公主出嫁的時候,她才知道,朝中根本無人關心將軍府隨行的女眷是誰。
畢竟裴家男兒相繼戰死,還要虛以敵國答應那般無恥的要求,實在有損龍顏。
所以謝雲州拿到名單後,並未上奏君王。
只有她們這些女眷見識短淺,將北漠使臣的話當了真。
如今想想,真是愚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