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傘魔女太叔葭徵求呈遣道長的意見:“天子聖意,無論道長在哪裡,天子都想親自拜訪,不知師叔祖是什麼想法?”
呈遣道長哈哈大笑:“天子只不過假惺惺給世人一個敬賢的面孔罷了。他趙匡義要真有開運大帝的本事,也像他二哥那樣從賣木耳起家麼?憑什麼柴榮和他二哥打下的江山,你他孃的只不過是個弟弟,就要坐天下。
“我看趙匡義連金刀天王張議潭都不如。張議潭賴好是大哥,為了張議潮收服隴右,可勁掙錢,還幫弟弟親自征戰。張議潭的兒子坐了隴右的金交椅,還有情可原。
“而你趙匡義,純粹流氓一個,也他孃的去坐哥哥打下的江山,算尼瑪賣批老幾?
“侄孫女,貧道雖然培養兩個弟子,幫太祖和潘美征服了南漢,但從沒想過幫助這麼個流氓。
“孩子,你如果有膽量轉告他,請你對他直說。如果沒膽量轉告他,貧道要等他二哥的子孫重新坐天下,要親眼看看他趙匡義的子孫是什麼德性。”
這可是太叔葭始料未及的,這麼老的道家,居然比之平常百姓的火氣還大。這這這,當小輩的該怎麼答腔呢?
誰他孃的敢這麼臭罵天子?還要叫捎信。太叔葭的兒子虞耕早已冷汗直流,兒媳牛春墳也戰戰兢兢,不敢吱聲。
樂歸過來,牽一牽呈遣道長的鬍子,岔開話題:“師父,怎麼聽你說跟太叔質是師兄弟,至少也一百二十歲了吧?你怎麼總是說七十九了呢?”
呈遣道長頓時改換顏色:“嘿嘿,大哥也才八十歲麼?”
樂歸不饒了,故意學著他的樣子充滿嗆人味,厲聲質問:“太叔質師伯的孫女就在這裡,人家都六十六了,那麼,大師伯是多大歲數生的太叔白呢?太叔白又是多大歲數生的太叔葭呢?”
呈遣頓時一臉肅然,強辯道:“大哥三歲長鬍子,五歲身長八尺,六歲娶妻,七歲得子。太叔白也是七歲得子。懂了嗎,這不就合上歲數了?”
他這一通胡扯,惹得整個元果宮的弟子、廟祝、知客、典造、香客,全部忍俊不禁,繼而鬨堂大笑。
呈遣老道自己也沒憋住,拉著太叔葭笑得前合後仰。
板鴨劍仙牛春墳笑得岔氣,翻倒在地,笑得亂凳亂踹:“太爺爺,太爺爺,俺,俺實在,在不懂,你,你老人家,應該是匠門弟子,怎麼就客,客串到販門當,當祖師爺了?”
呈遣老道一愣怔,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嘆道:“難怪許多販門富豪可以封爵封神,老子就不行。原來匠門的人,祖輩都是匠工,就連魯班也不曾封爵當官。匠門裡頭沒有平德,師徒之間太過嚴肅,哪像你我現在這麼隨意?”
牛春墳翻身坐起來:“太爺爺,那你對販門看好,還是對匠門看好呢?”
呈遣老道正色道:“匠門是死門,許多皇陵把那些匠工活埋,成千上萬啊。販門是活門,沒有哪個皇帝敢一次處死許多商人,除非他急著滅亡。”
太叔葭起身問道:“師叔祖,匠門成為死門的肇始者是誰呢?”
呈遣想都沒想,說道:“秦始皇。”
滿殿的生人熟人無不是大驚失色,一個個面面相覷。
呈遣看大家無言以對,自說自話:“匠門流傳,從秦始皇開始,中國的發明創造出的少,還出的慢。據說始皇陵活埋的能工巧匠達到十萬之巨。千百種匠作行業滅絕殆盡。
“這些絕技行業,包括木翼飛空、水車飛沙、一葦渡江、飛簷走壁、絕壁捉鼠、隔山打牛、畫龍點睛、飛沙走石、舉目成燈、百足瞬移、凝神出火、一丸百愈、九鼎遷移、愚公移山、回魂活命,等等無數絕技,全部失傳。”
太叔葭看老爺爺進入了狀態,人最大的快樂,獲得最大的榮寵,就是讓他痛痛快快發表見解,我們不時提問,讓他繼續說下去。於是,太叔葭與之相談追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最後,太叔葭直接勸道:“爺爺,你好好休息,孩兒要回去覆命,到時候讓天子去哪裡拜你,孩兒會提前知會你的。”
呈遣淡然一笑:“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讓趙匡義跟老夫擺一擺那些他想要的道理。你此去,不要經過有‘陽’字的地方。最好走海路吧,雖然慢一點,不至於受苦。”
油傘魔女太叔葭看師叔祖答應見見天子,大喜過望。看起來,讓人充分表達胸中塊壘,卻是最好的勸說方式。無論多麼大的不滿,無論多麼激烈的對抗情緒,都能夠用這個辦法,得到妥善解決。
師叔祖建議走海路覆命,那要繞到福州、揚州,從長江到嶽州,再走陸路,往北到禮山關販師臺。這一路少說也有五千裡水路,至少也要走二十天。
而交令期限馬上就到了,違令是什麼概念?文城郡夫人搞急了,來個軍法從事,那可就白忙活了。
故而,她顧不得想太多,走直線,往北穿州過縣,直奔禮山關而去。
本來要到金斗鹽場,為元避禍請辭,但交令時間只剩三天了,託呈遣道長和樂歸仙姑幫忙,去跟金斗鹽場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