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帳中只剩昏睡的沈安雁與尚是清醒的沈祁淵。
但沈祁淵寧願此刻躺在床上的是自己。
這樣也不必嘗受膏火自煎的痛楚。
沈祁淵哽了哽喉嚨,垂首正好見那張比箋紙還要縞素的臉,一顆心驟然緊旋。
彷彿又置於前世的苦痛之中,眼睜睜的看著三姑娘倒在他的面上,親生體悟心神上的疼痛原來是可以憑空捏造出一支長矛,堅決而利落地貫穿他的胸口,將他釘在絕望的柱上。
他攥緊她,指尖傳來的觸感還是溫的,一併將他的眼眶也溫熱起來。
“是我不好,我總說護著你,想著這一世與你輕鬆快樂的生活,卻總是叫你苦痛。”
他說著,覺得有東西在沉甸甸地壓在眼眶裡,將傾未傾,他連忙仰頭,看向黑咕隆咚的帳頂,聲音就這麼自頂上悵惘地發出。
“我不該如此,總是以為這樣是對你最好的,卻總是適得其反。”
他哽了哽,又去看她的臉,像是落進陷阱的小獸,脆弱而無助。
沈祁淵突覺胸腔梗著氣泡般,呼吸皆是疼痛,唯有強忍著難受,“你醒醒,看看我,你還沒重新喜歡上我。”
他落寞地垂下眼,看著那雙瑩白如玉的手,有些遲疑,又有些貪戀地觸上去。
柔軟而玲瓏的小手帶著神奇的魔力將他空洞的心填補了完全。
他有些竊竊的,像是得到甜頭的小孩,不覺起誓,“不知我的話對你來說還算不算數,但我絕不會再令你受到傷害,至於傷你之人,我亦要她加倍奉還。”
他的話擲地有聲,簾外腳步趵趵響起,他沉下眼,斂住不捨的情緒,連頭都未回,“何事?”
夏侯思見沈祁淵猶如雕塑枯坐於床,心內交雜,“將軍,犯事之人該當如何處理?”
久久未聽答話,只聞窸窣之聲,待夏侯思抬頭,卻見他已放下懷中人兒,並替其掖衾,動作如此小心翼翼,彷彿是在觸碰稀世珍寶。
等待回過神來,沈祁淵已轉換冷然面孔,睥睨他道:“我自個兒處理,你替我看好三姑娘。”
夏侯思心中雖是納罕沈祁淵為何不守至床邊,靜待三姑娘甦醒,但嘴上卻只道:“末將明白。”
此音匝地,便覺暖風拂過面頰,兵甲相撞的沉沉聲響漸漸作遠,再也聽不見。
至於帳外,沈祁淵駐足原地,欣欣草原,疾疾有聲的風,拂在他深然的面目上。
沈祁淵朝那天光不能及的帳內望了一眼,負著的手不禁緊握,然後一步一步往羈所而去。
因在圍場,刑室不比京城,設定都較為簡陋,不過用乾草架了個的棚子,備上幾類刑具便是了。
但如此已然足矣。
沈祁淵踏進前換了一身細葛布的素衫,腳蹬一雙鹿皮油靴,但依然被血水淋漓了滿鞋。
或許早已經歷種種,見證數多酷刑,所以沈祁淵的臉上沒有什麼變色,可架子上的沈安吢卻變完了樣子,渾身鞭痕。
巨大的疼痛使得沈安吢既是撩起眼簾也艱辛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