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濟源聞言,先是一怔,眼珠轉了轉,這才沉聲道:“想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怎麼......打算動用你手中的人脈,來查我的底細?.....”
蘇凌嘿嘿一笑,擺擺手道:“那你可是真有點誤會我了,說真心話,我只是對你到底什麼身份,比較好奇罷了......為什麼放著好好的普通人不當,跑到寺廟裡當和尚......這和尚一不能娶妻生子,二不能喝酒吃肉的.......你也不嫌憋的慌啊......”
濟源聞言,冷笑道:我對女人沒興趣......像我這種把腦袋別到褲腰帶上,整天過的是刀口舔血日子的人,不配成家生子!......至於吃酒吃肉......又不是一天到晚總有人盯著我,對不對......姓蘇的,你想知道我到底什麼身份來歷,那我也不瞞你,痛痛快快的把實底告訴你,你也不能把我如何!”
“嗯......”蘇凌似乎頗為欣賞地點了點頭,“濟源......旁的不說,你這人倒是說話挺爽快的......很不錯!”
濟源這才哼了一聲道:“沒什麼稀奇,勞資就是個殺手......也是靠殺人闖名頭的......”
“勞資五歲死了娘,十歲沒了爹......現在這世間沒什麼親人,姓蘇的,勞資也不怕你報復我......有什麼事,就勞資一人,能不能扛得住,反正我一人也得扛......”
濟源晃著大禿腦袋,開始講述起來。
“勞資方才說了,我自小就沒爹沒孃,流落世間,靠乞討為生......常常吃不飽飯,還被比我大的乞丐欺負......走投無路之下,我突然想到,我在渤海還有個舅父,便一路悽悽慘慘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來到了渤海地界,投奔了我的舅父......”
“那你家鄉在哪裡?......”蘇凌忽然開口問道。
“在哪裡?我也不知道......太小了,不記得!......反正走了很遠很久,吃盡了苦頭,這才找到了我舅父......我舅父這人還算不錯,對我也還說得過去,真就收留了我......我也算結束了漂泊的生涯,有了地方安身......”
“那不錯啊......最起碼你也有親人了......”蘇凌淡淡道。
“呸!不錯個什麼......這天下,只要你一無是處的時候,天下人對你都有與生俱來的惡意和厭惡......親人也一樣!......我舅父還顧念我母親,所以對我只能說是說得過去,我舅母就......”
說到這裡,濟源的眼中驀地充滿怒意道:“那個女人......是我見過的最大的惡人!......她根本沒有想過要收留我,只是因為我舅父的原因,她才勉強答應......”
“可是,在他們家,我幹著最重的活,幫他們家打柴、種地、打水,什麼髒活累活都是我乾的,我當時還小,一天要扛著無數的乾柴,往返于山林與他家之間,一天還要不斷地打水來......這些我也就都忍了,畢竟還要在他們家住著,可是......我那所謂的舅母,每天洗澡用的是我打來的水,她洗,她那不成器的幾歲兒子洗,他們全家都洗過了,我卻不能洗,不僅不能洗,還要我燒熱洗澡水,他們洗完了,我還要負責把洗澡水倒掉,冬天還成,夏天這一頓忙活下來,我通身是汗,那惡毒的女人卻說,洗什麼洗,不用洗了,洗了還要出汗,臭著吧!......”
“我自從進了他們家門,從來沒有洗過一次澡,每天都是渾身又髒又臭,晚上的時候,渾身的蝨子咬得我根本無法睡覺......他們家三間房,卻一間都不給我住,只讓我睡在靠近豬圈的柴房之中,一到夏天,臭氣熏天,難聞至極......”
濟源的講述,更像是一種控訴。
“不但如此,她還要我挑了柴去集市上買,生意好了,賺的銀錢多點,她全部搜刮乾淨,他們一家三口吃好的,我只能吃粟米餅白粥,還都是剩了好多天的;生意不好,賺不了多少錢,我回去之後,非但吃不上飯食,卻要被她一通拳打腳踢......有幾次,差點沒把我打死,不是我舅父攔著些,我早就沒了性命了......”
濟源越說越怒,又變得開始激動起來。
“你舅父就不管你麼?......”蘇凌問道。
“他......是個沒種的男人,懼內的軟蛋!......他根本不敢管,我被打,被那個惡毒的女人還有她幾歲的白痴兒子欺負,他連個屁都不敢放......”
“我在他們家當牛做馬了三年多,已經十六七歲了,他那蠢材兒子也大了些,當媽的什麼樣,當兒子的就有樣學樣,對我非打即罵......還帶著一群紈絝二世祖們欺負我......”
“你不反抗麼?......就任憑被他們欺負?......”蘇凌,似乎真的有些同情他道。
“反抗?反抗了又怎麼樣,我一旦反抗,必然招致那個悍婦更猛烈的毒打,把我關進柴房,再餓上我幾天,出來之後,她那蠢材兒子,再變本加厲地報復我一通......”
“就這樣,我不敢反抗了,也麻木了,反正活著就成......真就哪一天死了,對於這亂世來說,也不過是死了一個臭蟲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濟源的聲音越來越低道。
忽的,他驀地又情緒激動起來,呼吸也粗了不少道:“若不是之後發生了一件事,我可能真就這樣窩窩囊囊的死了,但是,那件事之後,我的命運得到了徹底的改變......”
“發生了什麼......”蘇凌眉頭一蹙,緩緩問道。
“那年冬天,天很冷很冷,他們家門前的的水塘結了冰......由於天太冷了,大雪早就把上山的路封死了,所以我就不用再去山上砍柴回來,便窩在柴房中睡覺,畢竟太累了,也太冷了......”
“我正睡的時候,便被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吵醒,我披了衣衫開看去,卻看見那惡毒女人的兒子領了七八個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地痞少年,他見我便說,你快出來,有急事......快點!”
“我問他們什麼急事,他們只說讓我出來跟他們走......我不敢不從,穿了衣服跟他們一起來到那結冰的水塘之中,然後他們指著那水塘說,他們有一個十分重要的東西掉進去了,我水性好,要我幫他們撈上來......”
“我原本是不肯幹的,我知道,雖然水塘結了厚厚的冰,可是一旦跳下去,冰面便有可能開裂,我就有陷進去的危險......可是他們不答應,還威脅我說,若是我不替他們把東西撈上來,他們就跟那個惡毒的女人告狀,讓我餓上三天三夜......我只得屈服,按照他們說的,跳進了冰冷的水塘之中......”
“我跳進水塘時,懷中抱了一塊大石頭,我跳進水塘之後,便用用那大石頭,使勁地砸開厚厚的冰層......砸了許久,幾乎要筋疲力盡了,我終於將冰層砸開,一個猛子紮了進去......”
“水塘裡面光線很不好,我潛下水摸了許久,找了許久,除了雜草淤泥,什麼都沒有,我不敢再往更深的地方去,浮出水面問他們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們也不說,只是起鬨讓我繼續鑽進去找,直到找到為止......”
“我沒有辦法,只得一次又一次的鑽進如冰窖一般的水塘之中,來回地尋找,卻根本找不到......這一找就是一個多時辰,那水塘的水,冰冷刺骨,我被凍得渾身都是疼的,整個人都瑟瑟發抖,嘴唇都成了紫色的......我實在受不了了,也沒有了一絲的力氣,我便衝他們喊,給我係下來一根繩子,拉我上去......”
說到這裡,濟源慘然一笑,看向蘇凌道:“姓蘇的,你知道他們怎麼說,怎們做的麼?......”
蘇凌似笑非笑,好像洞察了一切,卻並不說話,只等著濟源開口。
“他們根本不給我扔繩子,不但如此,他們在水塘岸上找了許多的石頭塊,不由分說,便朝我砸來......我根本沒有辦法躲閃,那些石頭劈頭蓋臉地砸下來,砸中我的頭和臉,那種疼痛,深入骨髓啊,我的額頭,眼睛都被石頭砸中,流出血來......”
“蘇凌啊......你見過紅色的天空麼?.......血紅血紅色的......從來沒有過的恐怖和可怕......我親眼所見,血順著我的額頭滴滴答答地淌下來,將我眼前的一切都染成了血紅色.......”濟源喃喃地說道。
“不知道是痛苦還是害怕,我撕心裂肺的大喊起來......我喊著救命,救命......可是,我聽到的是他們在岸邊瘋狂而放肆的大笑,瘋狂的辱罵......然後他們勾肩搭背,揚長而去......”
“我的心,隨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身影,漸漸的冰冷而絕望......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我終於明白了,他們就是要我死,在他們眼中,無論我多麼卑微的活著,都是他們容不下的......只有我這樣無聲無息的死了,才不礙他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