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丞相還是對沙涼人,尤其是沙涼門閥......心中有所提防的......而先生,這兩點,無一例外,全部都佔了......也無怪乎,蕭丞相會對你堤防......”蘇凌緩緩道。
“呵呵......不錯,老朽當時看到蕭元徹的神情,心中原本湧起的好感和希望,竟有了漸漸破滅的感覺,然後我一字一頓的告訴他,不錯,我就是沙涼人,邊章!”邊章說到這裡,原本滄桑的神情之中滿是冰冷之意。
“蕭元徹眼神灼灼地盯著我,看了半晌,方淡淡點了點頭說,既然如此,原本你是沙涼人,我本不欲用之,不過念在你方才那一番話,很好地解決了徵稅的問題,再加上你與鍾原有舊,那便留下來吧......”
“蕭丞相,竟然願意你留下來了?......”蘇凌有些意外的說道。
邊章點了點頭,冷冷道:“留是留下來了......只是,蘇小友,你猜一猜,這蕭元徹到底讓我做了個什麼官兒?......”
蘇凌心中一動,看邊章的神情,想必蕭元徹並不會重用他,便隨口道:“前輩雖是沙涼人,但的確有大才,想必蕭丞相能夠看出來這一點,但就是因為世人對沙涼人成見太深,處處小心,處處提防,我想,前輩應該沒有立即被蕭丞相重用,或許隨軍主簿.......應該差不多吧?”
邊章冷笑道:“小友也太看得起我了,隨軍主簿,那可是堂堂的八品命官!......”
他刻意地在命官二字上加重了語氣,然後方帶著嘲諷的意味說道:“如此重要的官職,怎麼可能讓一個沙涼人來做呢?在世人眼中,尤其是在朝廷和各方勢力的眼中,生為沙涼人,便是原罪,沙涼人......天生就有反骨!”
“小友......你可曾聽過一個叫做行軍曹曹掾掾屬的名號麼?”說著,邊章冷笑著看向蘇凌。
行軍曹曹掾掾屬,這個看起來很長的名號,蘇凌當然聽說過,而且十分熟悉,他剛來到這個時空的時候,見到的那個李歸,就是宛陽城行軍曹掾的屬官,就叫做掾屬......與其說是屬官,其實,更準確的來說,是一個不入品級的雜吏。
當然,若僅僅只是不入品,倒也不是最令人絕望的事情。蘇凌明白,真正令邊章絕望的是,這個掾屬,不是官,而是吏。
後世把官和吏,統稱為官吏。這是因為現代人對古代官職不瞭解,才混在一起叫了。
其實,官和吏,在身份待遇,在當時官僚階層之中,地位是天差地別的,完全不能混為一談。
官者,乃是朝廷按月發放俸祿的,更有朝廷考核,還有非常完備的升遷流程,一日為官,終生為官,只要運氣不是太差,靠著年月積累的資歷,當官的,往往會越做越大,也會也越來越有錢,可以說,官者,前途無量。
而一旦為吏,那便不是朝廷認可的正式官員,沒有升遷流程,所發放的俸祿,也是由所隸屬的長官下發的,朝廷不管,至於所隸屬的長官,給這吏員發多少俸祿,全憑心情,還要看這位長官是大方一些,還是吝嗇一些,但無論是大方還是吝嗇,所發的俸祿銀錢,也不會比官制中最低的品級——九品官多,甚至會少得可憐。
不僅如此,一旦為吏,終生為吏,就算你做得再好,幹得再任勞任怨,只要你是吏,便終生失去了做官的資格。
大晉乃是科舉制與察舉制並行,一旦為吏,無論是科舉還是察舉,都沒有你的份。
這才是為知識分子階層最為絕望的事情。
很顯然,只有走投無路的唸書人,才會在迫不得已之下為吏,否則,就算再如何,也要拼個官來當一當的。
所以,邊章乃沙涼邊氏名門,其祖上又是機辯之士鼻祖邊舟,一旦成為吏員,莫說什麼重振他家族的輝煌,奪回他失去的一切了,便是他自己為吏的訊息,一旦傳回沙涼,那他將會成為整個沙涼門閥最大的笑柄。
有人會問,若是成為吏員,真的就一生無法做官了麼?凡事都不是一概而論的,自然也就會有例外。
吏員想要為官,那就要在他的位置上做出足夠改變或者影響他所效力的最高長官陣營的大事出來,這個大事的影響,還得是正面的,若是負面的,怕第一個死的就是這吏員自己。
有些吏員,因為為官的上司惹出麻煩,自己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已經成為為上司背鍋的替罪羊了,到最後,腦袋怎麼混丟的都不知道。
這一點,跟後世一旦哪個部門出了事,全特麼的賴臨時工,是一個道理。
說回正題,吏員想要為官,要滿足三個條件,第一乃是天意,也就是祖墳得冒青煙,保佑了作為吏員的子孫......當然,這純屬扯淡;
第二,乃是做出了足夠影響本勢力陣營的大好事,大功勞,吏員的頂頭上司還不居功,將這天大的功勞如實的稟告給該勢力的最高長官,最高長官也對這吏員所做的事情,立下的功勞讚不絕口,認為其乃天降大才;
以上這些,算是你從吏員邁向官員道路上的兩大步,做到這兩點,已經比絕大多數的吏員同事們遙遙領先了太多太多了。
但是,不要因為取得了這兩點成就,就洋洋得意,自以為離著扒了吏員的皮,換上官員的官服已經是觸手可及,板上釘釘的事了。
若真的你這樣以為,那現實會告訴你,什麼叫做殘酷。
最後一步,也是最為關鍵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