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凌和杜恆有休息了一會兒,這才重新跟典惡來上路。
甫一進村,便聞到空氣中滿是焦炭的味道,杜恆家是蘇家村口的第一間房子,杜恆一眼便看到自己的家早已化為灰燼廢墟,自己家的草房只剩下幾根木頭樑子尚未完全燒燬,黑乎乎的木頭仍然冒著黑煙。
杜恆快步走到近前,用手狠狠的錘在木頭之上,恨聲道:“蘇家村果然還是沒能逃得過去啊!只是不知道這是哪方面的兇兵,莫讓我抓住他們!”
蘇凌嘆了口氣,剛想說些什麼,驀地似乎想到什麼,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失聲道:“杜恆,老典,快!快跟我去白書生家!”說罷當先朝白書生家的方向跑去。
典惡來先是一愣,見蘇凌沒命的朝前跑著,便輕輕的扶了扶背後的曹昂舒的屍體,這才在後面木然的跟上。
沿路之上,蘇家村沒有一間完好的房屋,幾乎都是被大火付之一炬,更加慘烈的是,有一些村民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那裡,有的屍身上還有些綠頭蒼蠅嗡嗡亂飛。
慘狀有些可怖,甚至令人作嘔。
蘇凌強忍著想吐的衝動,潑了命的跑進白書生的家中。
燒燬的殘垣,映在蘇凌眼中,可他還未來得及反應,便看到原本門前處,一個人斜躺在那裡,雪白的衣衫早已被血染紅,身下也是一灘殷紅。
“白大哥!”蘇凌大喊一聲,來到近前,將白書生抱起,看去時,那白書生早已斷氣多時,只是那雙眼睛仍未閉上,似乎死死的盯著裡屋的方向。
“啊——哥哥!——你們不要過來!”一聲稚嫩的女童聲音從裡屋傳來。
“小蘭!——”蘇凌和杜恆同時大吼一聲,朝裡屋撲去。
蘇凌當先,撲倒屋中,正見幾個敗兵模樣計程車兵正將小蘭按在地上,領頭的那個兵官一臉的獰笑,左手提刀,右手扒著小蘭的衣服。
小蘭一邊驚恐的大哭,一邊使勁的扭動著身體,拼了命的掙扎。
蘇凌認得這些敗兵的衣服,那些都是曹孟武軍隊特有的裝扮,看來是一群在宛陽敗退計程車兵,流竄到了這裡。
“混蛋!連八歲的女童你們都不放過!滾開!”蘇凌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大吼一聲,朝著領頭的兵官直撲而去。
那四五個士兵先是一愣,以為是宛陽的部隊來了,皆是神色一慌,領頭的兵官也愣在當場。
他們一愣的功夫,蘇凌一個猛撲,將那兵官撲倒在地,那兵官手中的朴刀應聲落地,兩人扭打起來。
待那些敗兵反應過來,這才發覺原來只是手無寸鐵的兩個少年,皆咒罵著朝蘇凌撲去。
未等他們近前,杜恒大吼一聲,揮拳擋住,和那四五士兵打在一起。
只是無奈,杜恆雖有些把式底子,但無奈對方人多,皆是些窮兇極惡的敗兵,根本不是對手,幾個照面,便被他們打倒在地,踩在腳下,蘇凌更是慘,被反應過來的兵官翻身打倒在地,隨後又被他狠狠的踢了一腳,身體彷如敗葉一般被踢出數丈之遠,撞在一根大木樑上。
蘇凌被重擊之下,只覺的身體好似寸筋寸骨皆斷,眼前發黑,一口血噴了出來。想要掙扎著起來已然不能。
慌亂中,小蘭無人再管,這八歲的女童再也不管不顧,悽慘的哭著,撲到蘇凌近前,將小小的身軀擋在蘇凌近前,眼中雖然害怕驚恐,身子不斷抖動,卻死也不退,聲音雖稚嫩卻堅定的喊著:“你們這群壞人,害了我白哥哥,還要害我蘇哥哥,你們不要過來!”
蘇凌心中一疼,想要將小蘭拉在身後,可惜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只得低低的喚了聲:“蘭兒......”
那兵官惡狠狠的站起身,撿起掉落的朴刀,朝著兩人一步一步的逼近,嘴裡罵罵咧咧道:“孃的,老子在宛陽被人追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還要受這幫小民的鳥氣!......尋個女娃開心,都有人壞了老子的興致!”
說罷,張手將小蘭一把推在一邊,狠狠的看著蘇凌道:“老子今天殺的人多了,也不差你一個,先送你上西天,再來取樂!”
說罷,將朴刀高高舉起,對著蘇凌便是一刀。
刀瞬間落下,蘇凌都感覺到那明晃晃的刀光似乎晃得自己的眼睛都睜不開了。
就在蘇凌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那個小小的身影,再也不管不顧,用盡最後力氣,大叫一聲,一個翻滾,再次擋在了蘇凌身前。
“不要害我蘇哥哥......”
“噗——”的一聲清響,蘇凌只覺的空氣和時光剎那之間凝結,然後倒轉。
那個天真爛漫的女童,那個愛笑的小蘭,似乎在纏著自己講著她愛聽的故事;
那個風雨之夜,那個小小的身影和他手拉手,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滿是泥濘的山路之上,手拉著手,緊緊的;
那個離別之時,用白皙的小手託著白麵餅子,稚嫩的聲音說著:要大口吃哦;
那個馬車已然遠去,仍然無限眷戀的呼喚著,蘇哥哥,早些回來,小蘭想你......
就是這樣的蘇凌生命中唯一的一抹色彩,就那樣無怨無悔,無恐無懼的人,那個還未長大打的小蘭,挺著瘦小的身軀,直直的擋在他的身前。
用盡生命最後的力氣,替他擋下了那致命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