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書案上宣紙,用幾把鎮尺壓著,上面水墨淋漓寫滿了字,林兆和正在一旁奮筆疾書。
他正在筆錄的正是那日春華樓飲宴,吳梁帶來的擬題。
那日他雖沒有謄錄一份,但是他能奪魁杭州府解元,是個才氣鼎盛的人物,多年沉浸書經,雖不是過目不忘,但記性卻是極好。
這兩日回來之後,溫習書經之時,常常想起流傳市井的那本藍皮冊子,還有吳梁的那些擬題,心中總會湧起異樣心緒。
這天他也是一時興起,仔細回憶兩日前情形,將他們一一默寫出來,雖然不能逐字逐句相符。
但是每道擬題的題意,卻是默寫得分毫不差。
其中幾道題風或博大深遠,或桀驁新奇的擬題,因為印象深刻,幾乎一字不差的默寫出。
此刻他正在書寫其中一道擬題:
蓋聞學之為王事者,始三皇五帝至於今日,未有改也,然古今有殊時,帝王有異治,世道有升降,各因其時以為治,而無一定之論……
……
大周宮城,乾陽宮。
嘉昭帝正在瀏覽一本灰白封面的奏本,這是中車司剛上報的秘劄。
上面記錄本年春闈之前,到京趕考舉子,津津樂道於春闈主事官員揣測,並集錄成冊,四處流傳。
各地舉子熱衷拜謁官員名士,市井之中流傳千奇百怪的各類春闈擬題。
秘劄的最後還密錄推事院曾秘偵此事,但最終並無所得云云……
嘉昭帝說道:“周君興業留意到此事,但他最近入宮,朕卻從沒聽他說起?”
御案前侍立的郭霖回道:“中車司的人聽到風聲,曾追索此時原委,推事院的確曾動用人手探查此事。
還搜檢一家印刷書冊的書鋪,意圖在城外緝拿一名致仕官員,但皆一無所獲。
依奴才所見,周院使雖留意此事,但並無查到實據,春闈乃倫才大典,事關天下舉子,士林風議。
周院使手中沒有實據,所以心有顧忌,不敢在聖上面前妄言,以免茲事體大,招致朝官非議。”
嘉昭帝似笑非笑,說道:“周君興如今也會在意名望非議,倒也是奇怪了。
雖然歷年春闈之時,舉子猜度考官,傳抄流傳擬題,都是尋常之態。
眼下之事也未落端倪,但春闈取士,乃朝廷倫才大事,不可不防。
讓中車司神京檔口,索羅相關佐證,關注舉子言行,以備日後不虞之需!”
郭霖連忙回道:“神京檔口的檔頭,如今正在教坊司坐館,奴才即刻安排辦理此事。”
他又說道:“啟稟聖聖上,袁競向奴才密報,有人向內官監夏守忠請託,要舉薦數名秀女入屏選之列,近日已在宮中各處疏通。
昨日,夏守忠邀宴袁競,意圖讓袁競予以佐助,並送銀五百兩,已被袁競回絕。”
嘉昭帝冷冷一笑,說道:“三年一輪的屏選之事,這等魑魅魍魎之事,從未鮮見。
朕心中清楚得很,只是這些事情鬧得不大,又多涉及諸多勳貴高官,朕不想過於追究,裡外留些臉面罷了。”
郭霖頓了頓語氣,說道:“只是這次夏守忠舉薦的三名女子,有一人是鳳藻宮女史賈元春。”
嘉昭帝原本並不在意此事,他登位多年,後宮陰暗之事早司空見慣,水至清而無魚,沒到大動干戈的必要,冷眼旁觀罷了。
但是聽到賈元春的名字,嘉昭帝神情先是微微一愣,接著目光中透出一絲厲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