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說道:“我家主人說,一旦此三家事發獲罪,供出與三公子的關聯,只怕其勢難為,危機之時,北上避禍,以圖後計,可為良策。”
孫佔英一聽對方這話,臉色一變,眼中厲芒閃動,竟透出一絲殺機,正堂中的氣氛變得冰冷而凝重。
那精壯漢子似乎對孫佔英的異常反應,毫無知覺,面不改色。
孫佔英又問道:“紹祖受我所命,下金陵辦事,至今過去半年,杳無音信,你家主人可查詢到他的下落。”
那人說道:“當日金陵那處工坊本十分隱秘,威遠伯賈琮下金陵探案,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攜手錦衣衛查抄了工坊。
工坊的護衛和所有工匠,不是被殺就是被擒,只有三公子一人逃脫,之後錦衣衛大索全城,都沒找到三公子下落。
主人也派了人手在江南尋訪,也沒找到三公子的蹤跡,多半是三公子和我們失去了聯絡,知道事關重大,所以覓地躲藏,不敢露面。”
孫佔英臉色冷峻,說道:“請你帶話給你家主人,還請他在南方繼續尋找犬子的下落。”
那漢子回道:“小人一定將大人的話帶到,小人已經送信到達,便不再做耽擱,即日便返回向主人覆命。”
那漢子說完話,便向孫佔英躬身行了軍禮,回退兩步,便轉手出了正堂,大步離去,行動舉止利落,大有軍伍之風。
……
站在孫佔英身後的年輕人,望著那漢子遠去的身影,問道:“父親,神京那人並未涉及鹽鐵之事,為何如此好心,千里給父親傳信。”
孫佔英冷冷一笑:“他那裡是好心,不過是有把柄在我們孫家手上,擔心孫家落罪,把他也牽連出來。”
年輕人好奇問道:“父親,他這樣的人物,怎麼會將把柄落到我們手中。”
孫佔英說道:“紹榮,你是孫家長子,比起你兩個兄弟,你性情沉穩明智,比你的兄弟更適合為官,孫家的家業以後需要你來承擔。
所以有些事情,我不想讓你過多牽扯,有一件忌諱之事,我只讓你三弟紹祖辦理,卻並未和你說起。
但是,你三弟自去金陵辦事,過去半年時間,至今下落不明,必定出了事情,如今形勢突轉,那事情的原委,說不得也要讓你知道。
你可還記得,今年春末,遼東鴉符關火器軍武庫失竊火槍之事?”
孫紹榮說道:“此事孩兒自然知道,聽說那武庫中失竊九支改進型魯密銃,這種火槍是威遠伯賈琮,依奧斯曼國魯密銃改造。
我雖從來沒見過這種新式火槍,但聽聞威力極大,當初威遠伯就是靠著這種火器,才能在遼東關外平定女真。”
孫佔英說道:“賈琮天賦異稟,精通西夷之術,他給皇上造成各種匪夷所思的火器。
還用各類新式火器在遼東削平女真,立下嘉昭一朝最輝煌的武勳。
而且,他主導火器司營造,參與組建神機營,讓皇上有了和軍中勳貴勢力分庭抗禮的資本,一轉皇上登基以來軍權根基薄弱的頹勢。
由此可知,當今皇上對改進型魯密銃這種火器秘技,會是何等看重,這種火器一旦失竊,營造之法外傳,簡直是在抄皇上的家底。”
孫紹榮聽了父親這話,心中微微驚悚,問道:“難道遼東新式火槍失竊,竟和父親有所關聯!”
孫佔英神色不改,說道:“當初遼東火槍失竊訊息傳出,皇上嚴令沿途軍所和錦衣衛嚴密排查,層層設卡,嚴防失竊火槍偷運出遼東。
神京那人兵行奇招,不將失竊火槍直接南下運輸,而是北向運輸到大同,並透過我們孫家的路子,繞道轉運神京,再南下金陵。
不然,他又如何在朝廷嚴防之下瞞天過海!”
……
孫紹榮聽了父親一番話,神色緊張,說道:“盜運火槍隱患極大,父親一向謹慎,為何會輕易沾惹此事。”
孫佔英說道:“紹榮,我知道你行事一向謹慎,但孫家在大同經營數代,大同乃荒僻邊鎮之地,孫家再固收一地,已難有大的作為。
當今皇上以奇絕之機登位,這九五之位來得並不算冠冕堂皇,朝野勳貴,皇室遺血,居心叵測之人,從來就沒少過。
如果不是當今皇上頗有才略,這十幾年勵精圖治,政績威望有目共睹,只怕天下早就生出亂子。
但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朝野隱有傳聞,皇上十幾年操勞政事,透支心血,只怕不是長久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