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鵬舉的祖上,便是大名鼎鼎的中山王徐達,此後歷代,都是為皇帝通稟的大帥,所以家中習武氣息濃厚無比,單看那個氣勢雄渾的演武場,迎風招展的烈烈旗幟,便能追思起徐家祖先的戎馬倥匆、殊勳蓋世。
在徐鵬舉的陪伴下,沈默來到了演武場上,便見臺階下跪著十幾個軍卒,看來就是那自首的魁首了。
下人搬了椅子,沈默一撩衣袍下襟,大刀金馬的坐下,目光再次掃過那些人,面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住了,他感到有些不對勁,觀這些人恐懼的目光,委瑣的神情,真有能力挑動造反嗎?
“都到齊了嗎?”沈默面無表情的問那幾個曾到軍營談判的武官道。
幾人稍稍遲疑,但還是點頭道:“到齊了。”
“你們保證?”沈默淡淡問道:“這就是你們見的那些人?”
“沒錯,就是他們。”幾人應道。
“很好。”沈默點點頭,便不再說話。他不開口,徐鵬舉等人也不好出聲,只好在那裡靜靜的等著,卻讓下面跪著的人,感到了巨大的壓力,許多人的身子,甚至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徐鵬舉終於憋不住,出聲道:“大人,您倒是說個話啊……”
“說什麼?”沈默望著他道。
“跟這些人說說朝廷的政策啊……”徐鵬舉小聲道:“造反死罪啊,自首從寬啦,下不為例呀之類的……”
“沒什麼好說的。”沈默一揮手道:“推下去殺掉!”
徐鵬舉等一眾武將都愣住了,站在那些亂兵身後的軍卒也沒動,呆呆望著沈默轉不過彎來,甚至連跪在地上的亂卒們也驚呆了,呆若木雞。
“還要本官再說第二遍?”沈默沉聲道,這一聲喚醒了驚呆的人們,一身威武飛魚服的錦衣衛排眾而出,取代了守備府的官兵,兩人一個,手麻腳利的把那些亂卒五花大綁,小雞似的提了起來,便要押往外廂。
那些亂卒這才如夢方醒,一面掙扎著,一面大聲叫道:“你怎麼說話不算數呢?”“不是說我們自首,便可得到寬宥嗎?”
“哼……”沈默一抬手,止住錦衣衛的動作道:“本官說的是帶頭鬧事的那些個人來自首,而不是你們這些替罪羊!”說著一拍扶手道:“爾等竟敢矇騙本官,難道不該殺嗎?”
“我們就是帶頭起事的那些人啊。”其中一個大聲叫道,其餘人也紛紛附和道:“是啊,我們都是當曰歃血為盟的人。”
“每個都是,不信您派人去打聽打聽……”又是那帶頭的吆喝道。
“沒那必要。”沈默淡淡一笑,吩咐錦衣衛道:“把他們單獨別處,詢問當曰的起因經過,具體細節,立刻問取口供,拿來比對!”
“是!”教場北邊有一溜單間,應該是存放武器兵甲的,正好當作臨時的審訊所,於是錦衣衛們將十幾個亂軍,如拎小雞一般,帶去分開審訊。
天空陰沉沉的,校場上的氣氛更加壓抑,沈默靜靜坐在那裡,就如暴風之眼,安靜卻蘊藏著無比的破壞力,讓人膽戰心驚。
徐鵬舉艱難問道:“大人,您您是怎麼看出,他們是假冒的來著?”
“國公爺。”沈默平靜的望著他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次的兵變,每個人扮演的什麼角色,無論他是臺前還是幕後,本官已經一清二楚。”
聽沈默這話,像是說的那些士卒,又像是別有所指,讓徐鵬舉等人心中忐忑,隨口應付道:“大人神目如電,明察秋毫……”
“真要是明察秋毫。”沈默淡淡道:“倒黴的就多了。”說著便閉目養神,把徐鵬舉和一干武將晾在那裡,心裡好不忐忑,這分明是話裡有話啊……錦衣衛的動作十分麻利,不過小半個時辰,便有千戶拿著口供,進趨沈默身前,單膝跪下道:“大人,已經都問完了。”
沈默拿過來,一張張翻看,不由笑起來,道:“看來他們的眼神不太好啊,問他們歃血為盟,用的是什麼血,有說是自己的血,有說是雞血,還有狗血、馬血、甚至還有鴨血……難道是鴨血粉絲吃多了嗎?”
他說得好笑,眾人卻笑不出來,尤其是那幾個方才滿口保證的軍官,更是無力的跪在地上,道:“大人英明,我們方才有所隱瞞,這些人裡只有幾個是那天跟我們談判的人,其餘的都是他們拿來湊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