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易陽只低頭看了一眼,很是無感地繼續回頭來喝著茶水,“此等俗物有什麼可惜的?難不成到這樣的地方委身,還是有人逼她不成?”
如今花樓夜市的風氣確實如此,風塵中的女子大多是為自願,並沒有步桐認知裡賣身被逼之類的,花樓的媽媽給流離無所的女子提供片塊安身之處和生機門道,姑娘們來去自由,孝敬媽媽過活的銀錢,倒是也算明理。
無奈這樣一來,便徹底沒了“無辜”落入風塵的“可憐”女子,世人心中那最後一絲溫情便再也沒有了,畢竟“自願”這樁事,讓人實在找不出什麼好的說辭藉口來,即使那楚越名滿京都城,無數人為之傾倒,那也是她自己選的路,畢竟“花魁娘子”的盛名之下,掙夠後半生的依靠也不是什麼難事,但她卻依舊願意留在這裡,不惜委身於人,所以她即便是怎樣都不該被人心疼。
“說到底,觀賞一下還是很漂亮的,”步桐趴回欄杆上看著樓下的花臺,楚越輕盈的舞姿曼妙旋轉著,身後的衣縵飛舞出絕美的弧度,
“看啊,跳的多好。”
步易陽送給步桐一個“真沒見識”的眼神,瞥了樓下那些興奮的男人們,“漂亮?這也叫漂亮,我瞧著尚不及芍藥一分呢。”
“易陽兄說得有理,不過是庸脂俗粉罷了,我瞧著也尚且不及桐兒一分呢。”湯玄霖走了進來,自然地坐在了步易陽的旁側看著對面的步桐笑笑,
“怎麼今日又來了?”
步易陽原本沒想要搭理他,卻在湯玄霖在步桐的瘋狂暗示中說出的話後豁然瞪大了眼睛,“什麼叫做‘又’?”
步桐無辜攤手,
“兄長方才還在說著要找左岸大哥出氣呢,眼下這是怎麼了?”
步易陽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我竟不知,你們三個是一起來的?!”
這個……解釋有些複雜,步桐還沒有開口,樓下突然傳來一個男人蠻橫囂張的聲音,“你在上面扭個什麼勁?看不清楚!還不趕緊滾下來到爺跟前來!”
三人齊齊去看,異口同聲,“是馮菖。”
樓下正當中的位置放了一張軟塌,裡面半歪著躺了一個微胖的男人,約莫近而立之年,模樣有些兇狠,臉上帶著橫肉,步桐看著他橫貫蘋果肌的橫道,只覺得這人兇狠,絲毫沒有半分出身世家該有的儒雅,倒是有些市井潑皮的模樣。
然而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市井潑皮,楚越被喝罵得顫抖了一下,舞步亂掉,瞬間被自己的衣袋絆倒摔下了花臺。
反觀馮菖,非但沒有半分憐愛的意思,反而在楚越的痛苦中“哈哈”大笑,唾棄地罵道,“廢物!還不趕緊爬起來!”
步桐只覺得心口一陣發涼,這個馮菖,他並不像武十三、謝霆這種一般意識裡的紈絝,馮菖心狠、無情,視別人的痛苦為樂,實則是個讓人厭惡的人。
楚越強忍著腿上的傷一瘸一拐地上前,媽媽看不過去好心來勸,
“爺,您瞧楚越已然傷了,就當可憐可憐她罷,饒了她去樓上稍微處理下傷口,奴來給您選幾個好的伺候上可好?”
步桐看著馮菖眼神裡閃過的狠意,手上緊緊地攥著欄杆,
“不好了。”
果然,馮菖準頭看清來人的瞬間,便抬腳猛地一踢把媽媽踹出去三米遠,胖墩墩的媽媽摔了個四仰八叉,頭暈眼花地跌坐在那裡無法起身,四周人的卻都在笑。
楚越爬過去扶媽媽起身,眼裡簌簌地落了下來,馮菖似乎更生氣,起身瞪著這兩個人,
“掃興!你們算是什麼東西,竟然敢來敗爺的興,爺瞧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氣,沒用的東西還敢拿喬,趕緊滾過來!”
斥罵著,馮菖一雙大手便要去拽楚越的頭髮,今日楚越的打扮,滿頭都是牽牽繞繞的繩索和鏈釦,這一把下去可是要遭罪了,步桐的頭皮都跟著疼了一下,卻看到馮菖的手驀然停在半空中,順勢被人一把扔開。
來人邁開一步擋在了楚越前面,這下輪到步桐眼睛快要掉出來了,“那是……我家大哥嗎?”
湯玄霖點頭,“誠然是南國公府的大舅哥。”
步桐沒心思去跟他玩笑,只覺得自家大哥眼下,似乎要跟那人起衝突了,
“玄霖,你說若是動手,大哥總不至於不是那個草包的對手吧?”
湯玄霖一副看戲的模樣,閒適自在地靠坐在椅子上,
“放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