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如同刀子,狠狠地扎進心裡,步桐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收緊,臉上努力故作輕鬆不被人看出異樣,輕輕喝下一口茶,
“殿下這話未免有些刻薄了,湯大人直屬陛下,如今頗得聖寵,這話若是傳到他的耳朵裡去,難免日後不會親近殿下,徒增煩惱。”
穆禾荃自知失言,見了臺階自然要下,“阿桐說的有理,左右今日在座都不是外人,總也不至於傳入那位督主大人耳朵裡去。”
步桐笑笑,心裡已然把髒話罵了一個遍,自從自己意識到喜歡上了湯玄霖,便再也聽不得別人冒犯他半句,日前湯玄霖被提起痛處時那失落的模樣歷歷在目,怎能由得穆禾荃這混蛋胡說?
“郡主娘娘,”司林舔舔嘴唇繼續湊過來問著,
“湯大人可是舊傷復發?您一直從旁醫治到如今,怎的還是如此嚴重,怕是作謊的罷,早先還在六皇子府門房行兇傷人,可是狠戾得緊,卻不過兩個時辰就稱病避不見客了,怕是當旁人是傻子罷。”
步桐一臉天真,
“那大人怕真是被當作傻子了,湯大人在新設的北鎮撫司中審訊犯人,可是到了臨近午膳這才回來,我足足等了他大半日呢,如今湯大人身體恢復得極好,再過幾日便不需我來換藥了。”
果然,司林和穆禾荃紛紛一副吃了蒼蠅的惡習模樣。
步桐很是愉悅,輕快起身,
“殿下的解釋實在讓人難以信服,桐兒便不回家傳這話惹得父親、母親難過了,兩位不必起身來送,臣女這一日實在是疲乏,便先告辭回府休息了。”
步桐說完,在兩人“前功盡棄”的懊惱中提了裙子翩然離開。
再回府時,門口多了頗多矯輦和馬匹,步桐信步進門,喊過一個家人,
“府上可是來了客人?為何不將馬車矯輦停到後院,堆在門口成何體統?”
家人們面露難色,“小姐,人實在太多了,後院已然放不下,而且這些人呆不了多久就會被大人趕走的,根本也來不及收整。”
很快會被趕走?步桐生了好奇,
“都是些什麼人?”
門口的家人神秘兮兮地湊上來,“年後出了元宵便要準備三年一次的春考,咱們家大人是吏部主事掌管天下學子,自然有很多人想要來疏通下門路。”
感情就是來走後門的嘛,步桐笑笑,果然這種事延史通今,從未少過想要走捷徑的人。
春桃一直在門側候著,見了步桐回來,樂呵呵地放下手邊的點心跑過來,“小姐您回來啦?快些回院子更衣罷。”
步桐攜了她往裡走去,
“父親如今大約很是煩擾罷?”
春桃自是知道這些事的,撇撇嘴不屑地言道,“盡是些官家,位列朝公竟也這般不明事理,為了自家那些個不成器的孩子,竟然想要走大人的後門,求得皇榜名次,大人這般剛正廉明怎麼可能行得通?”
步桐點頭,看著前面一灰頭土臉的人帶著家丁捧著禮物迎面走來,兩人正說著方才的事。
官員模樣的人重重地嘆了口氣,身旁的家丁便開口,滿是怨氣,
“南國公大人當真是頑固不化,明明極喜愛這尊前朝玉鼎,眼睛都沒有離開過片刻,但就是不願鬆口幫公子的忙,大人莫要生氣,總會有辦法的。”
前朝玉鼎?聽起來有點意思,既然進了家門,又怎麼能讓它溜出去,步桐帶著春桃走出去,故意行得慢些引起那兩人的注意。
果然,那官員見著步桐眼前一亮,快步近前行禮,“見過郡主娘娘,娘娘容光煥發,姿態雍容,果真是天降仙人,護衛我朝。”
靠,這人胡說八道了些什麼,這一天下來還真是沒聽到幾句人話。
步桐蒙圈了一瞬,只得笑著瞧他,
“這位大人,您何必這般客氣,臣女不過是一介普通女子,幸得陛下偏愛罷了,如何能受大人問禮,只是臣女素來並不關切朝中,不知大人是何府高門?”
這人笑得很是燦爛,“臣下京都府尹,蘇瑞海。”
“原來是蘇大人,”步桐行了個禮,“是臣女眼拙。”
原來這位便是蘇瑞海,那個無能且慫的府尹大人,有了湯玄霖帶領東廠和南北撫司坐鎮京都城,倒是省了他的意,平日裡遊手好閒無所事事,怎的如今倒登了南國公府的大門?似乎還是被步庭雲趕走的。
蘇瑞海見著步桐客氣,更是蹬鼻子上臉湊上來,“郡主娘娘,我家兒子蘇傑,最是知書識禮的,眼看春考將近,偏偏出門同朋友談論詩書時驚了馬、摔斷了腿,這一耽誤又得三載,這……”
混跡相親市場的步桐瞬間明白了這些看似美好的話中暗藏的意思,“知書”那肯定不學無術;“識禮”那就是狂妄無禮囂張跋扈;至於“談論詩書驚了馬”,怕是外出尋樂不小心從馬上摔了一下,斷沒斷也不一定,眼下多半是在家躺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