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斜輝殘照,把天邊的雲霞染成血紅的顏色。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不好的場景。
在平頂峰山崗上的十里石亭內,陸敬淵背光而坐,他的臉色顯得分外陰沉。在陸敬淵身前坐著個人。
他一襲黃袍加身,四十開外的年紀,因為長期修煉太清仙術,顯得比同齡人年輕許多,往往會使人忽略他的實際年齡。
這人不是別人,卻是景炎。
景炎正靜靜看著眼前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事實上陸敬淵也確實正值意氣風發的年齡段。十八歲的他,天賦極高,又有幸遇見沈雲陽這樣的名師。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前途不可限量。
就在剛剛,正在後山煉氣的陸敬淵被從深山老林探險歸來的景炎叫到山崗十里亭。在隨行的人中,眾人都在,卻唯獨少了沈雲陽。
陸敬淵還納悶,為何師父沒有同他們一道回來?一連追問了兩遍,眾人均沉默不語,他心下便隱隱升起了一種不安。
眾人到了平頂山後,紛紛御風向各自的洞府飛去。景炎坐在十里亭的石凳上,沒有動。直到陸敬淵來到跟前。
沉默了一晌,景炎抬頭看定陸敬淵,眼中充滿著悲傷神情,兩行清淚忍不住從臉頰上滑落。
陸敬淵看到這場景,也是慌了神,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湧上來心頭。
“景叔,發生什麼事情了啊?”
景炎沒有搭腔,只是默默地看了陸敬淵一眼,伸出大手拍了拍他胳膊,過了半晌,才緩緩道:“陸敬淵啊,你十八歲了,也該懂事了。”
陸敬淵心下更加疑竇叢生,景炎平常雖然也不苟言笑,可也不這樣啊?還有剛剛那個看他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空氣中,瀰漫著詭異而壓抑的氣息。
陸敬淵仍舊仰著頭看著黃袍者,等待他把悶在肚子裡的話說出來。
景炎也細細端詳著陸敬淵,見他神情鎮定如常,這才把話講吓去:
“就在剛剛,沈雲陽遇害了。”
陸敬淵聽到這話,如遭晴空霹靂,怔怔地愣在原地。沒有想到早上那一別竟成了陰陽永別。
“以後漫長的修行道路要靠你一個人前行了。不過,不用擔心,我們都會盡量幫助你的……”
景炎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可陸敬淵已經聽不進去了,他沉浸在悲傷的海洋裡。熱淚在眼眶裡打著轉,他抬起頭,強摁著要哭的衝動,不讓淚水滑落。
天邊的殘陽,血也似的紅。他從這血紅中,彷彿看到師父的身影。
景炎看著陸敬淵的身影,心下泛起陣陣淒涼之感。他從懷裡摸出一截火慄果,放在石亭內的桌上,朝陸敬淵道:
“此次探險,你師父道消身死了,可精神永存。這是你師父的那一份。”
說完,御起風,踏空而去了。
很快,夕陽隱入山峰中去,西方天際,黑鴉鴉的一片。陸敬淵從悲傷裡緩過來,情緒還是很低沉。
他收起了火慄果。用紙帕把它小心翼翼的包裹好,放入衣袋裡。這是師父捨身為他取的天材地寶,於他意義極大。
一個人沿著曠道小徑向居所走去。頭頂一輪殘月如鉤,煥著蒼白的光,把他的影投在地上,孤零零的。闃寂的叢林裡冷風一吹,倍感蒼涼滿懷。
陸敬淵一直步行下來,山崗十里亭到居所,不過三里地。這次走來,卻顯得格外的漫長。
回到這個曾經被稱為“家”的居所,看著黑燈瞎火的小屋,冷鍋冷灶的,彷彿很久沒有人居住似的。
陸敬淵雖然很餓了,可彷彿有一種魔力,作用在他身上,使他沒有勇氣去打破這種寂靜。
這種靜默,是這樣詭異。
一縷月光斜斜投進半開的窗,煞白煞白的。彷彿孝服。
陸敬淵歪著身子倒在床榻上,衣服也沒脫,鞋子也沒脫。
——要是在以前,師父的斥責聲早就到耳邊了。
陸敬淵只是靜靜躺著,一動也懶得動,暗暗地想:“今晚不修煉了。”
——要是在以前,師父的七尺戒鞭早就朝他打過來了。
黑夜裹著寂寞圍繞著四周,伴隨著他沉沉睡去。
第二天,陸敬淵被餓得醒轉過來,天色才剛矇矇亮,他翻了個身,肚子空空如也,很是乏力。
一天沒生火,爐灶上根本沒有飯菜。這不由得使得他更加思念起以前的生活,有師父在的日子,雖然也就粗茶淡飯,卻總沒有叫他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