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黃粱的不是莫小河。
而是時非。
他移動極快,在幽谷的昏暗中只見其殘影,不見人形....影子圍繞著莫小河化圓而動,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只見莫小河周遭模糊的殘影軌跡。
時非的虛空真力,影子。
無數的影子從四面,蜂擁衝上莫小河。
莫小河悶哼一聲,雙腳一沉,向閃逝而來的影子不斷出拳,不斷轉身....由於速度奇快,他渾身彷彿被一層透明的煙霧籠罩,只見一道模糊的陰影,時而如樹木,時而如陀螺,時而如石頭。
良久之後,莫小河定下身子,不再轉身出拳。
無數影子也終於消逝,或者說無數人影以極快的速度,合成唯一一道。
這道人影並非平面倒影於地面,也並非平面倒影於峭壁,而是立體立於幽谷之中...貌若孤獨存在於暗紅夕陽中的陰暗。
人影雙腿成弓步,站於莫小河身前,手裡握著一把劍....劍尖半插於莫小河胸口。鮮血伴隨劍尖緩緩流出,順著襤褸的衣裳,滲入大地。
莫小河頭顱微低,神情痛苦而扭曲,他整齊的尖角橢圓眼半眨不眨,呆呆盯著胸口的劍....如一根沒有生命的木樁,他一動不動。
因為他動不了。
他頭頂之上顯現出一枚珍珠,珍珠通體透明,在昏黃光線照耀下,反射出無數道赤橙黃綠青藍紫的霞光,霞光籠罩下來,形成一個裹住莫小河通體的牢籠。
幾百奴僕組成的戰陣、黃粱的藤條與雙掌、時非的影子....磨光了他所有的體力,終於讓南宮竹的魔幻珠乘虛而入,將其鎖住。
身前的影子緩緩幻化成人形。
“你輸了。”時非面無表情地說道。
獲得勝利的南宮竹終於放鬆了警惕,以十分輕鬆的姿勢平躺於地上,無神地望著幽谷,由於他身材極矮,因而看起來十分像一隻四肢攤開的狗....在他眼裡,莫小河已經是死人。
只有李莫仍然一絲不苟地盯著莫小河,彷彿不可動彈的後者隨時會一個拳頭擊向時非。
.....
黃粱疲倦靠於峭壁,痛苦地翻著白眼,他雙腿自然伸直,雙臂仿若柳枝般無力...彷彿失去摯愛之後,生無可戀的可憐人。
師傅說過,他只管在林子裡砍柴,這是對的,所以他聽了十五年...每次想要偷懶之時,都有一種罪惡感與愧疚感。縱使他隱隱覺得這道罪惡感不是自己產生的,但他願意相信是自己產生的,因為偷懶確實不對。
師傅也說過,每個武者畢生的榮耀,便是迎難而戰,明知不敵,仍敢亮劍,只要打多了,總能打贏的....他覺得是錯的。面對這個年輕人,的確無論如何都打不贏,難道不是嘛?
然而為何腦海之中,還在不斷生出罪惡與愧疚,這道罪惡與愧疚憋在胸口,令人窒息....因此他放鬆全身,試圖放空腦子,然而這道罪惡感與羞愧感依舊源源不絕,似乎並非從自己的腦海意識中自然生出,而是被某種力量強行灌入。
力量的源頭似乎是虛空。
是天書嘛?
難道自己真的僅僅是師傅的奴僕,一條狗?只要違背了師傅的意志,便要受到天書的懲罰?
自有記憶以來,他便在砍柴,砍了十五年的柴,然後打架,找自己打不過的人打架....很多 時候,黃粱都在問自己,這種生活是自己想要的嗎?一旦有了疑問,很快便有強烈罪惡與愧疚感盤旋於腦海,所以黃粱知道自己是偽裝的。
所以他習慣於偽裝。
但是,他真的不知道..是因為師傅是師傅,所以自己覺得不該違背師傅的話。還是因為師傅是主人,所以天書覺得自己不該違背師傅的話?
或許可以嘗試一下違背師傅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