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銘其實不叫無銘,他姓齊,原名齊其。
他父親叫齊湯元。至於母親,據父親說,是生他時難產死的。
他長到五歲時,無銘父親也死了,是被一個叫逢春的人打死的。
父親死的畫面,無銘記得很清晰。父親齊湯元被逢春拿一根大雞腿,塞在嘴裡,塞了好幾個月,直到父親斷了氣,那根雞腿沒嚥下去,也沒吐出來。
父親早早就告訴過他,等父親死了,他就跑去桂林地躲起來,那地方一般人不敢去。所以無銘便自己跑過來了。
但無銘不想提起自己的父母,不想提起自己的名字,大家便都喊他無銘。
他來到瑰麗鎮,於不遠處林子裡找了顆樹,找了些竹子蓋了個棚子,便住下了。
母親早沒了,父親被打死了,無銘多少傷心過一陣子。但是看到瑰麗鎮的林子裡有那麼多野生的櫻桃、荔枝、蓮霧、黃皮、李子、菠蘿蜜、椰子、榴蓮、葡萄、芒果,無銘突然就不傷心了。
他最喜歡的,便是爬上一顆蓮霧樹,找一個果子最大、最豐盛的樹枝,躺下了,然後翻出那本被他捧做傳家寶的天書,一邊吃,一邊看。
有時候想吃肉了,無銘便學著父親教他的方法,隨便找個地,挖個坑,坐等野物上鉤。這地方物產豐盛,野物也不怕人,總會有上套的。
有時候想偷懶了,無銘便照著父親教他的方法,開別人家的門,趕走家裡看門狗,肉啊菜啊什麼的,隨便拿。
父親告訴過他,這叫做偷。但無銘不認為這叫偷,叫借。畢竟菜啊肉啊啥的,漫山遍野都是,到哪拿,都是拿。到別人家裡拿,也是換個地拿罷了。
用借的名義去拿,其實已經很厚道了。
並且無銘用借的名義,也並不是隨便找個藉口而已,他其實是真的想還的,但奈何每次都忘了,有時候好不容易想起來要還,又覺得太麻煩,下次再還吧,然後又忘了。
無銘最喜歡借苗嬸嬸家的東西。苗嬸嬸,便是李喊一家子的鄰居,開麻將館的那個寡婦。
無銘喜歡借她家東西,因為苗嬸嬸最是小氣。
苗嬸嬸家裡養過一頭豬。據說那叫土龍豬,嘴巴嘟嘟,像龍嘴一般,說是什麼入聖級別的品種,獸林裡才有,很稀罕的玩意,養大了拿去賣,特別值錢。
這種豬比較顧家,所以都是散養的,卻從不胡亂拉屎拉尿。土龍豬小的時候,呆呆傻傻的特別乖,無銘就常摸著豬頭,看豬吃飯,夜裡偷偷抱著豬到自個家裡睡。
豬再大點,無銘便喜歡騎到豬身上,這豬便發了瘋般,到處亂撞,誰家的房子、野地裡的蒼天大樹,都能被這豬一頭撞翻。可說來也奇,這土龍豬卻從不會往無銘身上撞。
玩她豬,借她家裡東西,苗寡婦當然會生氣。
因此苗寡婦鞋子不穿,貼身衣物不穿、只一身緊身半透明睡裙,披頭散髮提著掃把將趕無銘到街上,孤兒賤種混小子一頓亂罵的景象,並不少見。
苗寡婦面板白,胸大屁股圓,因此瑰麗鎮上的爺們倒也很喜歡這景象。
無銘也不在乎,只躲在遠處靜靜聽著。她罵唄,反正無銘也不知道賤種孤兒什麼意思,所以不生氣。
後來無銘慢慢長大,知道了那些是極其侮辱欺負人的詞彙,無銘反而有些開心了。賤種咋了?孤兒咋了?他本來就是孤兒賤種啊,他又無所謂。誰氣急敗壞,誰才吃虧。
所以被罵啥無銘都不在乎。
只是後來苗嬸嬸家的豬被賣了。
一想到和土龍豬朝夕相處的場景,一想到那頭豬憨憨傻傻的模樣,一想到那頭豬可能被人扒了皮,抽了筋骨。
無銘就覺得很痛心,這苗寡婦,怎麼會這麼狠毒?
無銘突然就覺得,他這輩子再也遇不到那麼好的豬了。
所以無銘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窪窪大哭了一整天。
從此無銘便和苗寡婦槓上了,和寡婦槓上了,慢慢和女人都槓上了。
從苗寡婦、以及最近才搬來的李喊媳婦馮梳蘊身上,無銘覺得,天下女子都是蛇蠍心腸,都是魔鬼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