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書院廂房的床上,看著朝陽的光束從視窗斜斜射入,屋內的微小塵埃在光束中飄然飛舞,越欣欣目光落寞,內心無比沉重。
第七天到了。
她的大限,隨著身體重傷而塵埃落定。
她沒法還魂了,此後只能做個孤魂野鬼,與肉身和修魂者無緣。
曲小幽仔細地替她掖好被子,既不觸及猙獰的傷口,又不讓裸露的面板受涼。
後背和大腿纏滿繃帶,殷紅的血漬如一大朵一大朵紅花在潔白紗布上綻放。
“姐,其實做個鬼修也不差啦,你天賦這麼好,一定會很強大!你來做鬼王,比別人可要放心多了!那咱們這些小鬼,可就有太平日子過了,我們都要感謝你呢!”
越欣欣呆呆地看著光束塵埃,好像聽到了她的話,又好像沒聽。
曲小幽輕輕地朝她後心傷口吹氣,那裡很痛,這樣能讓越欣欣舒服點。
“姐,你這樣悶悶的,我好擔心啊,你有什麼就對我說嘛好不好?說出來,或者哭出來都會好過一點。”
越欣欣一動不動。
她沒什麼好哭的,只是想到了外公,異常難過。
本來有個肉身,她還能再盡孝幾年,給他送個終。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沒法回去工作,也不敢去見他。怕他問自己在哪兒,在幹什麼,有沒有物件,有沒有打算結婚,然後一個都回答不出。
要是醫院躺著的那具肉身腐壞了,他也就該知道自己死了,那時候,唉,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受不受得住……
啪!門被推開,一雙泥濘的腳走進來。
溼漉漉的泥巴粘住整雙鞋,糊滿半條褲腿,每次踏在地板上發出嘎一聲,抬起又發出吱一聲。
陳默就這樣嘎吱嘎吱走到床前,留下一串髒腳印。
越欣欣和曲小幽驚訝地看著他,見他衣服破了好幾處,不像是被兵刃劃的,倒像是某種植物的尖刺。全身濺滿泥點,不知名的植物汁液,以及鳥屎鳥糞。頭髮是溼的,掛著幾絲海藻,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她倆張著嘴巴久久合不上,自從認識陳默,好像一直看到的是整潔乾淨的模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邋遢埋汰?
陳默伸出手,遞過來三個袋子和一張紙。
“按我寫的方子,把藥煎了,給她喝下。”
曲小幽連忙接過袋子,開啟其中一個,芳香撲鼻。
“雪山龍鶴蘭!”
這是極北苦寒之地出產的一種珍貴藥材,性溫熱,對於活血生肌、滋養陽氣效果極好。
又開啟另一個袋子,立即有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撲鼻而來。
“海鬣蜥的苦膽!”
曲小幽看著這個橘子大小,烏黑髮亮的東西,以前只是聽聞,還從來沒有見過呢!聽說只在南部海域某些小海島才能找到,對於經脈損傷、內傷未愈的人有神奇療效。
第三個袋子則是各種輔助藥材,雖然也很名貴,但不如前二種難得。
“好好好!我馬上去!”曲小幽大喜過望。
“等等!”越欣欣連忙叫住她,用目光示意自己後背。
她上身和腿部纏著繃帶,除了內褲什麼都沒穿,被子只蓋到腰部,讓她怪不好意思的。
曲小幽替她拉上被子,抓著藥材和藥方飛快地出門。
陳默盯著她的後背看了很久,嘆一口氣。
“我不該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