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遙遠,天寒地凍。
離憂的馬車早在出發前便被人用毛氈子從裡到外仔細圍了個厚實,以阻些寒氣。但一連下了兩日的雪,這毛氈子都變得硬梆梆的,寒意還是這麼肆無忌憚的透了進來。
離憂伸手敲了敲,那硬實的手感讓她覺得好笑。
車裡不止她一人,還有一個照顧的女婢,是南囑從理國帶來的人,名喚‘格晴’。
這兩日,馬車中的氣氛一直沉悶。離憂不曾開過口說話,格晴還沒摸清她的脾氣,也只得陪著沉默,小心照應。
而現下,突然聞見公主笑出了聲,格晴的心裡驀地生出了一些親近。
於是她試著主動同離憂攀談:“公主,你在笑什麼?”
離憂半垂著眸,似乎憶起了很久遠的事情。她的聲音很輕,聽著連心也跟著柔軟起來。
“小時同哥哥玩,總有一大堆的宮人要跟在後面。那時的我們最喜歡下雪了。因為只要穿著白色的狐裘就能十分容易的藏進雪裡,將那些人全部甩掉。我們會玩到很晚,一起在雪裡打滾,一起爬到樹上再往雪裡跳,也不怕冷。最後,到回家的時候,身上的狐裘就會變成這般樣子,硬硬的,重得像一塊石頭。你想想,我和哥哥可相當於揹著塊石頭玩了半日呢!那時那麼小,也不知是哪裡來的精神!直到躺在床上才覺得腰痠腿疼,第二日連走路都要打擺子。”
格晴靜靜聽著,她理解不了裡面的快樂,卻也明白這應該是離憂心中珍藏的美好回憶。
於是格晴陪著笑,隨口說了一句:“前兩日的送迎,那樣盛大的場面足以看出豐帝對你的重視。我想,說不定過一段時間他就會接你回去小住。南囑性子雖火爆,但是心眼好,只要是公主真心所求,他應該也是準的。”
離憂聽到這裡,臉上的笑容卻迅速淡去。
她淡淡的說:“不會回去了,我永遠也不會回去了。”
格晴一怔,卻又好奇離憂眼中的那一團複雜的情緒。
她忐忑的問:“為什麼,你不會想家嗎?”
“想!從坐上馬車的那一刻就在想了。可是,就是因為太過珍惜,所以才不能靠近。若要保護,便只能離開。”
“我不是很懂。”格晴皺了皺眉。
“不懂反而好,表示你並沒有這樣的煩惱。”離憂笑了笑。
格晴還欲再問,卻被離憂打斷,將這個話題帶了過去。
“你們稱呼南囑都是直接叫他的姓名嗎?”
“對啊!一直都是如此!理國沒有許多條條框框,大家都這樣自在慣了。”格晴很自然的回答。
離憂點了點頭:“那以後你也直接叫我的名字,我現在也是理國人。”
格晴笑著點了點頭,方才本還懷揣著的一絲緊張感也消失了乾淨。
又坐了一會兒,離憂將車簾微微挑開,向外望去。
兩日來,她第一次看窗外。車隊已經走得足夠遠,她再也不用怕觸景傷情。
而入眼的第一幕是與她的馬車並排行著的一匹黑色駿馬。
馬上,南囑微眯著眸望向前方,發上和肩上都積了一層白雪,他應該保持了這個姿勢許久。
離憂迅速合上車簾,問:“南囑沒有馬車嗎?我怎麼見他騎馬行在我們的旁邊。”
格晴笑著說:“怎麼會沒有!那不過是他自己不願坐而已。這附近路況複雜,南囑怕是放心不下你!”
聽聞此,離憂微微低下了頭。她覺得臉頰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