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白澤在客舍留下一具化神分身,本體融入黑暗,施展影遁,徑自出了這方地界。
那少年劍修一路潛行,一身黑衣,直奔廣成山斷崖而去。
懸空寺祖地便建立在那斷崖之上。
歲已寒秋,山頂勁風吹拂,一派森冷。
白澤目光深沉,立在山巔之上,不敢放出神魂之力,渾身氣息盡數內斂,就連呼吸都難以察覺,只憑借過人的目力檢視斷崖之下的景況。
懸空寺遭遇變故之後,祖地更顯蒼涼。那建立在斷崖上的佛殿古剎,在幽朦的夜色下,宛如匍匐在山崖上的洪荒巨獸,岌岌棧道從古寺群落之中縱橫綿延,通向山下霧氣翻湧處,不知所蹤。
白澤放眼望去,古寺群落一片破敗,大戰過後留下的痕跡,像是洪荒巨獸身上猙獰的傷疤,那貼緊山體的懸空棧道更是可怖,多處斷裂,凡人若是行走其中,稍不留意,便會墜入萬丈深淵,屍骨無存。
據說,懸空寺高僧慧通禪師便是坐化於此。
然而白澤更願意相信,慧通禪師,便是在那驚變之夜,死於那人手中。
懸崖上的黑衣少年目光冷冽,森然殺機反覆奔湧,如同深海暗流。
不論是燕國南域的亡者之師,還是懸空寺一夜之間被血洗,亦或是隴海郡城葉秋被逼出走中州,這些事件的背後,都是那人的身影。
時至今日,白澤甚至對那人的底細一無所知。如今北境局勢錯綜複雜,魔道和異族的崛起,國戰的爆發,更是讓白澤對那人的身份無從下手。
可無論如何,謝玄的離開,那人是明面上的導火索。白澤不是不願意去相信他和謝玄之間的十年之約,可他更想憑藉自身實力,找到謝玄,和他並肩去面對那些未知。
白澤不相信謝玄已死。
畢竟謝玄一生的執念還未解開,他還要去海外仙山尋求不死草,救活那個讓他每一次午夜夢迴,都潸然淚下的女子。
陳蒹葭。
或許這裡就是一個契機。
白澤心思深沉。
那日隴海郡城,那人放出四凶之一的饕餮。而那頭上古兇獸,相傳便是被懸空寺初代祖師鎮壓於此地。
不論是慧通禪師的坐化,還是四凶饕餮逃離封印,絕對都是出自那人的手筆。畢竟那人所到之處,都無一例外地出現了亡者從地獄歸來的詭秘。
“懸空寺遭遇變故,今日隨空空一一走過,這方佛門淨土的確沒落許多。”白澤心道,“可這片祖地,畢竟是懸空寺的根基所在,雖然看不見這古寺群落裡有絲毫燭火的光亮,難免那些廟宇裡會有隱世高僧存在,一切還是謹慎為妙。”
白澤漆黑的身影再度融入黑暗。
恰在此時,天上月華完全被烏雲籠罩,天地間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白澤此舉,的確冒險。
一來他也不能保證,此番潛入懸空寺祖地,就能查到關於那人身份的蛛絲馬跡。二來,一旦他的行蹤暴露,那當真是百口莫辯。
如此行徑,就像懸空寺的僧人三更半夜摸進了雲海仙門的祖師祠堂,被逮個正著,對方聲稱只是來看看,沒有居心不良一樣,是個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相信。
白澤在黑暗之中潛行,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生怕被某個隱居在此的老僧突然揪出。可一路潛行,他很快接近了那古寺群落中最為壯觀的三身佛殿,沒有察覺到絲毫異常之處。
“或許這裡的確沒有人了。”白澤心道。
可他依舊不敢大意,在黑暗中潛伏良久,確定周圍只有夜風呼嘯時,這才從陰影當中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