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之前說,簡溪遇見我,算是苦盡甘來。”白澤斟酌道,
“不知這話中的意思,可是先生算到了,會有今日因果?”
“老夫早已過了知天命之年,多少會算一點。”老秀才說道。
“先生覺得,我當如何?”白澤說道。
“此中決斷,倒是全然在你。”老秀才說道,
“老夫看來,遵從本心即可。這世上很多事情,都沒有圓滿的解決方式。有時車到山前,有時山重水複。”白澤想到這碗茶難喝,卻沒想到這麼難喝。
“晚輩明白了。”白澤正色道,
“晚輩自會決斷。”說罷起身,對那老者禮道,
“時候不早了,先生早些休息,晚輩告辭。”
“去吧。”老秀才眉眼低垂。白澤佩劍回到草屋時,已經是後半夜。秋風蕭瑟,寒氣透骨。
白澤信步走到廚房,果然,那道瘦小的身影還在跪著,脊背直挺,分明衣衫單薄,已經被凍得渾身冰冷,可依舊倔得不肯起身。
白澤嘆了口氣,對那小姑娘說道:“你且起來吧。”
“師父不肯要我,我就不起來。”簡溪悶聲道。
“簡溪。”白澤走到小姑娘身旁,對她說道,
“如果書堂的先生願意教你讀書,你想去嗎?”
“不。”簡溪抬起頭,看著白澤,
“讀書有什麼用?讀書,被欺負了不還是得受著?曾豹他們,便是讀了書,也沒見得是好人。老先生總是說‘化性起偽’,我覺得是不錯的。雖然我不太懂那是什麼意思,可人性本惡卻是明白的。”白澤聞言,心裡不禁心酸。
人性善惡,一直以來,都是儒家爭論不休的話題。可簡溪不像白澤。白澤走過的路,吃過的苦,受過的欺負,比簡溪多的多。
可他畢竟有謝玄,有陶弘景,有坐忘峰的師兄師姐,乃至葉秋。可簡溪除了相依為命的孃親,什麼都沒有。
白澤可以在深諳人性醜惡之後,依然選擇相信夫子說的
“人之初,性本善”。可同樣的事,發生在簡溪身上,卻大不相同。簡夫人護不了她。
所以她必須在很小的時候就學會去田間勞作,幫鄰家放牛,在被那些大孩子欺負時,琢磨怎麼保護自己,甚至保護孃親。
“我從小就沒爹,我娘一個人把我養大,可她身體不好,我也很心疼她。”簡溪使勁眨眼,彷彿這樣就可以把眼淚憋回去,
“可就是因為我沒有爹,所以曾頭市的人,誰都可以欺負我們。有時候我真的恨,想把那些羞辱過我孃的人全都殺了,可我不敢。我殺了他們,我也要死,我害怕我死了,就沒有人給孃親養老送終了。”
“善惡終有報。”白澤安慰她。小姑娘低頭不語。
“簡溪,你當真不讀書?”白澤問她,
“或許有一天,你走出小鎮,會忽然發現,外面的世界並不如想象中美好。”
“會比現在還要糟糕嗎?”簡溪輕聲說道。白澤默然,心裡打定主意,說道:“既然如此,那好,我答應做你的師父。”簡溪猛然抬頭,喜極而泣,許是不敢相信,問道:“真的嗎?”
“真的。”白澤說道,
“只是有一件事要告訴你,當我的徒弟,讀書寫字,練劍問道,一件也不能落下。我自幼讀書,初時不覺,可隨著年紀的增長,愈發覺得讀書的重要性。”簡溪樂呵呵的,一掃頹然,滿口答應:“好的,弟子謹記師父的話!”說罷,還要給白澤磕頭。
白澤攔住她,說道:“我向來不在意那些虛禮,不必再磕了。”小姑娘倔強道:“那不一樣。先前師父還沒答應,現在答應了,理應給師父磕頭。”說完,不等白澤言語,又給白澤磕了三個頭,高興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起來吧。”白澤笑道,
“重新認識一下,我叫白澤,白玉無瑕的白,澤被天下的澤。”
“我叫簡溪,簡單的簡,溪水的溪。”簡溪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痴痴地仰望白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