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沐浴更衣後,換上觀中特地準備的長衫,小樓站在院中,看著天空中清冷的圓月。
唐三走出來,替小樓披上了一件外衫,與她並肩而立。
“小樓,你救我一事,我不會忘。”
小樓笑了笑,沒往心裡去,這西行路上的多少千鈞一髮之際,皆是她及時趕到,將身處險境的唐三從妖魔手中救出。
救他,早已成為小樓的任務與習慣,成了銘刻到靈魂中成了一種理所當然,何須謹記。
更何況,那西行路後,禿驢還是萬般情誼皆空,合手成了高高在上的佛。
見著小樓滿臉淡漠地看著月亮,顯然將自己的一腔鄭重當作了玩笑,他忍不住伸出手來,將小樓的臉扳過,直視著她的眼睛。
“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做,哪怕逆天而為。”
唐三表情依舊溫潤,但那雙眼睛卻如潭水一般幽深,叫人看不分明。
不知道為何,對著那雙眼,小樓卻本能感到毛骨悚然的恐懼。
當天夜裡,小樓由於疲憊睡得很早,然而卻總是睡不安穩,翻來覆去間,卻總是聽到有人在她耳邊喊著救命。
斷斷續續的夢裡,她夢到了許多之前的事情,夢到他們四人西行,又夢到西天之後,師傅一忘皆空,成了那高高在上的佛。
在夢中,她遍尋不到師傅,在整個雷音寺徘徊,所有的佛皆高高在上,滿臉嘲諷地看著她,她惱怒不堪,一棍子捅上那如來前,質問道:
“我師父呢?你還我師傅來!”
如來沒說話,只是與眾佛一樣的嘲諷。
“在此尋不到,你不如去那地獄看看。”
小樓下了西天,便向著地獄而去,熊熊的烈火中,那忘川竟是化作了青雲觀的模樣。
遍地都是屍體,青雲燃燒在一片烈火之中,是遠不輸地獄的慘烈。
她看到了她師傅,也看到了渾身是血的唐三,他依舊穿著那條淡藍的長袍,卻是被染成了一片的刺目。
只見他握著劍,麻木地刺入了小師妹的胸口。
小師妹滿臉驚恐與難以置信,那雙眼睛,竟是狠狠地瞪著趕來的小樓。
在那怨恨的眼神中,小樓猛地驚醒過來,滿腦門皆是冷汗。
映著暗淡的月光,她竟是看到床邊站著一個人,一樣如玉的長相,卻是一樣麻木而瘋狂的眼神。
小樓整個人警覺起來,厲聲問道:
“唐三,你大半夜不睡覺,站在我床頭幹什麼?”
唐三沒有像平常一般貧嘴,只是沉默地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她,眼中卻是如夢裡一般的瘋狂與佔有。
小樓本該警覺起來,還想多問,卻感到一陣睡意襲來,將她整個人都裹入混沌之中,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早晨,小樓醒來後腦袋便昏昏沉沉的難受,她扶著頭坐起來,愣愣地看著房間中雪白的牆壁,一時陷入了迷惘。
窗外是和煦的陽光,間或傳入幾聲悅耳的鳥鳴,勤奮的弟子便早就洗漱完畢,開始了一天的早課。
一切都是井井有序的樣子,而昨日夢中那慘烈的景象如同幻境,在清晨的陽光下顯得如此不真實。
恍恍惚惚,她忽然憶起昨日噩夢的間斷中,她似乎看到了站在床邊的唐三,然而那記憶是如此的不清晰,叫她辨別不出是真實還是夢境。
摸索著爬起來穿好了衣服,小樓循著夢中的記憶走至青雲觀大殿前,卻是看到所有的弟子都聚集在那廣場上,井井有序地排成一個大方陣。
那為首帶頭的便是唐三,他一身白衣站在眾人之前,一手的長劍是舞地好看而乾脆利落,叫那上輩子日日浮法劍伴身,各種劍招是爛熟於心的月小樓都挑不出毛病。
底下的弟子便都隨著他的動作,動作整齊地舞著劍,一時間,整個場面是堪稱壯觀。
看著高臺之上一身白衣飄飄,整個人好看而仙氣縹緲的唐三,小樓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怪不得他如此招那小師妹喜歡。
接受到角落中小樓的目光,唐三的身形不變,依舊出招轉身,長劍劃出好看的弧度,卻在跳躍的間隙偷偷向小樓比著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