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總說萬事萬物應隨其自然發展。
那為什麼到她這裡,天道就不講究自然發展了?
千方百計阻止她、囚禁她、誅殺她能算順其自然?
為了本不該存在的天下蒼生,天道會毅然決然地捨棄她。
她實在太痛,痛得受不了,她剜去自己的心,她立刻感覺神清氣爽,心裡果然不再堵得像是壓著千斤巨石。
只是偶爾望著白茫茫的天,她空蕩蕩的胸腔內仍是有些微喘不上氣。
剜去心臟是否無用?她的情感似乎並不由心臟控制。
久而久之,她形成了一個執念,那便是無論是對是錯,她總要和天道對著幹,就好像凡間女子向自己的郎君耍小脾氣。
一方面是因為有些人和事她確實看不慣,非要插手評理。
另一方面,大抵是因為不甘、因為愛而不得。
不管她想不想承認,她都曾愛過天道。
天道從不會對誰有私情,她的愛註定得不到任何回應,反而會招致殺身之禍。
她對天道說:“你該去紅塵有一遭,你就能明白並不是我要偏執,而是有些人沒救了,他們不配活在世上!”
天道只淡漠地說:“別逼我。”
無涯看不出天道的神情,辨不出天道的語氣,以她對天道的瞭解,她能猜到她想說什麼。
他想說:“別逼我殺你。”
無涯苦笑,把她關在聖境那麼多年,她做到了培育出一個新生命,她已向他證明自己並非只會毀滅還不夠,他想要的是她的命!
她落下一滴淚,聖境的土壤中生長出一株株嫩芽幼苗。
其中一株生長迅速,很快長至半人高,它用它的枝葉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手,似是在安慰她。
那觸感刺刺的,她縮回手,沒有看它一眼。
她沒心思看聖境中居然長出了一個活物。
她那時在想天道為何無相?或許她能親眼看著天道冰冷的神色、聽見天道冷漠的聲音,她便不會再對他有任何幻想。
她問:“你的真容是什麼樣的?”
天道說:“你沒有信仰才看不到我的真容,你連你自己都不信,你憑什麼認為你即是對?”
“其實我有想象過你是何模樣。”
無涯不再與他爭論,她蹲下來,用手指在地上一點一點勾勒她心中天道的長相。
她不希望天道是冷冰冰的神祇,她希望天道有血有肉,有笑有淚。
他應該面如冠玉,眼若星辰,唇角微揚,他要時常帶著笑,他更要懂得什麼是愛。
她信手一捻,不忘給地上的人兒抹上顏色。總之不能是白色,太素。
還是紅色好看,像紅豔豔的花瓣。
畫完,她悽然地唏噓。
怎麼都按照自己喜歡的模樣去畫了?
這樣要她如何忘掉他?
在她停下的一剎那,天道的樣子變得與她畫下的人一模一樣。
天道一下子失去長久保持的冷靜,他慌亂地摸著自己的臉,一把扯下一片雲幕,用雲幕遮住面容,蓋在身上,他輕叱道:“胡作非為!”
無涯眼眸含淚,笑著說:“嗯,好看。”
自那次以後,無涯主動把自己關在聖境,多年未曾外出,直到她忘卻與天道的過往,直到甘木長成后土降世,她才懵懵懂懂地從聖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