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史可以讓人明智,但知史也會讓人痛苦。
而顧天涯的意思恰是如此,他用一個史實在回答中年書生:“曾經的匈奴,就是如今的高句麗。歷史車輪滾滾,談不上誰去滅誰。自從高句麗被漢人打敗以後,兩個民族之間註定要進行融合。”
那個中年書生面色悲傷,目光直勾勾的看著顧天涯,足足好半天后,方才苦澀開口道:“就算如此,為什麼是我們?就算兩個民族註定要融合,為什麼不是高句麗人去融合漢人?”
顧天涯微微一笑,道:“原因很簡單,人口和力量。我中原漢家佔據廣袤之地,疆域橫跨五千裡之遙,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漢人的祖先們篳路藍縷開拓華夏,為我們後人留下了龐大無比的疆土。疆土大,子民多,再加上我們傳承久遠的知識,以及骨子裡相幫扶持的善良,這一切的一切,會聚成強大的力量,正是因為這份力量,漢人才有資格去融合別人。”
“由此反推,咱們說說你剛才的質疑:為什麼高句麗人不能融合漢人?只因你們無論人口還是力量都不夠。故而在這一場名族融合的程序中,我們漢人為主你們高句麗為次……”
“說句比較粗鄙的話,就是我們漢人可以多多去睡你們的女人。而你們高句麗的男人,卻很少能有資格娶到漢家的姐妹。”
“我這話雖然說的有些難聽,但它卻是合情合理的現實,閣下身為一代智者,想來應該能夠明白。”
一番話,說的那個中年書生面色悲涼。
足足好半天之後,他才澀聲開口,道:“自古血脈傳承,男子乃是父系,漢人可以多睡我們的女人,我們卻娶不到漢人女子,長此以往下去,高句麗不滅也算滅了。”
他說著停了一停,仰天呆呆出神,喃喃又道:“然而明知如此,高句麗男人卻無法改變,只因為,這涉及到人的天性。女子面臨生活抉擇的時候,族群的歸屬感比不上一口吃喝。”
這中年書生語氣悲苦,聲音裡隱隱帶著哽咽,道:“倘若老夫是個普通的高句麗女子,我恐怕也會在選擇夫婿的時候選個漢人。這不是高句麗女人的錯,而是人的天性使然……嫁給漢人男子,她們能好好活著,而嫁給高句麗男子,她們,她們……”
中年書生明顯是說不下去了,只因即將說出的話會讓他更痛苦
顧天涯結果話茬,替他補充道:“女人尋夫覓嫁,無非兩個選擇,能不能生活,和好好的生活。”
他說著看了一眼中年書生,又道:“正如你剛才所說,這不是高句麗女人的錯。當今這個時代,號稱男耕女織,然而誰都能明白,衣食的來源主要是靠男耕。高句麗女人嫁給漢人之後,至少可以保證吃得飽穿的暖,生了娃娃以後,也不用擔心孩子凍著餓著……但若是嫁給高句麗男人呢?她們每一天都要為生活發愁。別說是生育下一代了,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問題。”
中年書生陡然大怒,咆哮道:“為什麼會如此?明明不該這樣啊!以前我們高句麗人,同樣可以男耕女織。”
大吼咆哮之間,猛然看向顧天涯,悲憤道:“都是你的原因,是你害的我們如此。”
顧天涯首次沉下臉來,寒聲道:“閣下乃是一代智者,應當知道歷史的必然。就算沒有我顧天涯,也會有李天涯,孫天涯……”
中年書生突然變的滿臉頹廢。
他眼圈泛紅,飽含淚水,喃喃道:“是啊,這是歷史的必然。每個民族都會向外擴張,無非是誰強誰弱的問題,高句麗和漢家接壤,彼此之間註定要有一方敗落。如果真的要怪,也只能怪我們自己是弱勢一方。”
顧天涯緩緩出聲,道:“倘若你們高句麗是強大一方,那麼被吞併的就是我們漢人,到時候,所有的一切都要反過來。比如民族融合一事,將會以高句麗為主。那時候肯定會有無數漢女嫁給你們,而我們漢人男子只能滿腹憋屈苦苦掙扎。”
他說著頓了一頓,語帶嘆息的道:“也許到了那個時候,我顧天涯也會像你一樣大吼咆哮,但我即便再怎麼悲憤,也只能默默接受現實。原因很簡單,我不能攔著漢家姐妹去活下去吧……”
“而等到無數漢家姐妹生下娃娃,一代一代血脈變的越來越稀薄,千百年之後,再也沒有漢家。但我又能如何?以一人之力螳臂擋車嗎?真要那樣的話,我就是阻止姐妹活下去的罪人啊。何謂民族大義,這難道就不是民族大義嗎?”
這是一場高階嘴炮,用的言辭卻極為粗鄙,開口是睡女人,閉口是生娃娃。然而在場眾人都明白,越是族群大事越是如此粗鄙。
漢人強勢,那麼就多睡高句麗的女人,睡了以後生娃,不斷傳承血脈。
而高句麗弱勢,男人養活不了家室,吃喝都無法保證,如何去談傳宗接代?
其實說了這麼多,終歸就是一個道理。
你不服,我就打!
打敗了你,我說了算。
你們的女人,我們漢人睡。
我們的女人,還是我們漢人睡。
但是這個道理不適合直說,必須要用花團錦簇來修飾,明明佔了大便宜,我還得讓你們感覺理所應當。
這才是顧天涯和中年書生打嘴炮的原因。
……
而中年書生之所以悲憤,也正是因為他明曉所有的道理。
可惜雖然明曉,奈何形勢比人弱。
彼此都是為了自己的族群,談不上誰是好人誰是惡棍,顧天涯在為漢人爭辯,中年書生在為高句麗抗爭,只不過兩人都知道,嘴炮的輸贏改變不了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