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煜的面前似是又亮光忽然閃了過去,可他再去看時,亮光已經消失了。只是有什麼東西在心裡悸動一般,竟使他有些驚懼。那亮光是來自於刀身上的反光,可瓜農持一把普通的菜刀,又有什麼不妥。
“老前輩,我買這瓜。”
“你當真要買?”老翁的聲音模模糊糊。
“決不食言。”
“那……是極好。”老翁側著身子想要去掀那深色的遮布,嘴裡慢慢地哼唱起了奇怪的戲曲小調,“從城裡一路上啊,都沒人肯買我的瓜,他們都怕我這是些凍蔫了的瓜,將軍您是第一個呢!”
“前輩……不是酉矢的人吧?”易煜的臉色陰陰地。
“將軍可是知道為什麼沒有人買我的瓜麼?”老翁像是沒有聽見似的,仍兀自問。
“老前輩,這瓜賣不賣的出去,您心裡難道還不清楚麼?”異常的氣味兒瀰漫而出,易煜猛地吸吸鼻子,陰暗的眼光變了,變得凌厲且殺意上湧。
靜的可怕的黑夜裡,僅有那燃著的燭火獨自生輝。突兀而起的悠悠戲曲小調,迴響於高山低谷裡久久不息。
“有人啊……曾問了我這麼一個問題。他說,這個戲臺上,看官已經越來越少了,可是戲子卻並沒有增多。那麼,他們都去了哪裡呢?”這時,老翁的聲音猛然變得清晰了,宛如洪鐘一般的震響襲來,“我回答他說,無用之人……終免不了死啊。”
“棋子,就該有當棄子的覺悟。”
像是一記悶雷猛地貫穿了易煜,他看著那些用以包裹的布匹顏色愈來愈深,兩眼一黑,差點就要暈倒在地。
“原來……一切都是錯了的。”他喃喃道。
有刀劍出鞘聲響起,也有人在低低的詭笑。
身披大氅的老者牽過了白如素雪的駿馬,慢慢地走近了烈遜城門。他的身邊,跟著一位搖扇淺笑的玉面公子哥。在世人眼裡這種顯貴家族中的紈絝子弟,許是牽了自己的上等駿馬,帶上一個老奴出城遊玩。
“來者,出示區印!”幾名守城計程車卒將長矛橫在老者面前。
公子眯了眼,多少也是猜到了這些守衛的幾分小心思。他上前一步,手裡搖扇應聲而收,幾枚金銖捏在手裡,盯著眼前的戍長。
“幾位,本公子的區印先前遺漏於府內,還望行個方便。”
守衛們望著那透出點點金黃的金銖,貪婪的神色上湧,可是沒有人敢上前接住。
“這位公子,”領頭的戍長先是放下長矛,“小人斗膽一問,您是哪一位大人之後?”
“以戍長的眼力,興許已經看出一二了吧……”公子斜瞥著戍長,低低地笑了,“不過諸位,請勿憂慮其他,收下這些金銖,我絕不會為難你們。”
戍長面色一僵,再次仔細觀摩了這公子的衣著。堇色的絲綢寬袍,唯有四望族的族人有資格穿戴,可面前這位公子的衣著顯然更加貴於望族之後,還有那羊脂白玉雕成的環佩。
“開欄,放二位出城!”戍長決心示好,他轉身示意下屬放下長矛,開啟城攔。
“有勞戍長了。”公子直身略作拱手。
“承蒙公子抬愛,”戍長誠惶誠恐的接過金銖, 眉眼裡充斥著喜色,“公子,如若可行,還望在爵爺面前美言幾句。”
金錢面前,沒人會選擇拒絕,更遑論來者還是貴胄之後。
公子一面答應,一面向前走去,可是身後的老者始終不動,像是在靜靜觀察著什麼。
“老頭兒,你怎的如此不知禮數?”戍長上前一步,用長矛指著老者。
公子一愣,低低地笑了,這欺軟怕硬的戍卒準是不知二人關係,想要大獻殷勤。可是老者卻保持著緘默,他迎著那長矛,慢慢地牽過馬朝前走了。
“這老奴……倒是聽話!”戍長轉身去看那公子,想要邀功。可公子自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瞧他一眼,反倒是對那老奴禮讓有加,這讓他有些莫名的惶惑。可他忽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手裡的長矛猛地抖落在地,臉色煞白的望著老者的背影。
那是一把刀,經過厚重的大氅遮蓋下,仍能顯現出模糊的雛形。如他這般守城計程車卒,是萬萬不可擁有戰刀的。那麼,此人的身份絕不會是一個老奴那麼簡單。更甚,如若老者有一分不滿,自己就會身首分離。
“老師,出什麼事了?”公子瞧了瞧後方嚇傻了的戍卒,嘿嘿暗笑,轉身去看身旁的老者。
“管住你的嘴,”老者陰陰地。
他用手將身後大氅的褶皺捋平,擋住了刀鞘上暗淡的紋飾。前方,城攔大開,眾戍卒紛紛朝兩邊退卻。公子率先上前,可是這時一個看不清面目的人與他擦身而過,徑直走向了老者。似是先前從城外入城的商賈。
“狼顧,”來人極低的開口,聲音甚至被腳步聲蓋住,“就要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