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蹟之城”,南市街。
這裡本是皇城最繁華之地,除了燈紅酒綠的商業街區外,居住的,大多是有錢有勢,但又還不到封候拜將地位的各族豪紳。
幾個月前,城南偏西處的一處宅院易了手,主人沒露面,但安排了數個丫鬟僕役工匠等,花了大價錢前前後後修整了一個來月,然後在某一天悄悄的住進了一個年輕女子。
“衛部”負責一切機關訊息,情報安全事宜,按說這麼一件買賣宅子的小事不至於驚動該部。但憑著小心謹慎的原則,負責南市街情報收集的“衛部”小組長直正,還是在記錄入檔之前親自去調查了一番。
大半天調查下來,發現買宅子的主人十分神秘,從頭到尾沒出過面,從買賣到僱傭僕役再到修葺,經手的都只是箇中間人,往下一查居然是號稱“地下王”的賴九爺的人。
仔細想了想,一向直腸直肚的直正乾脆找到了賴九問話。混跡江湖多年,能在皇城的地下界稱王,賴九自然也不是凡人。簡單的派人交代了幾句“都是幫朋友的忙”,“朋友是誰?這你可問不著”,“實在想知道你去問問小娘子”,就把他給打發了。
要是換成一個機靈點的,基本心裡就有數了,但大頭兵轉密探的直正回去一想,不對啊,這沒法入檔啊!於是居然真的半夜探進了宅子裡查探。
這仔細一看,嘿,發現這小娘子居然是“玉芳閣”前段時間推出的一個淸倌兒頭牌。這一下就明白了,這個頭牌據說是在推出的當夜被一個豪客直接贖了身。
“玉芳閣”雖不是最大的風月場所,但能在皇城裡開妓院的,沒點背景哪行。但豪客只不過從包廂裡遞了一塊紫色的銘牌,“玉芳閣”的老鴇就乖乖認了,價都沒還。直接把這位培養了幾年的淸倌兒封箱,靜心沐浴等候大人物臨幸,看來這是那位大人金屋藏嬌藏到這兒來了呀。
一晃幾個月過去,宅子也沒等到新主子前來,看來要不是那位大人物出了事,就是酒醒後把這件小事給忘了。
幾個月的風平浪靜,忙忙碌碌的直正也把這件事拋之腦後,特別是最近大事多著呢。那位當年的淸倌兒,如今的柳葉兒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也慢慢從期待、失望到平靜再到思索,大人第一次給的晶卡剩餘到還多,但如果以後真不來了,也得考慮長久的營生不是?
於是僕役被柳葉兒遣散大半,僅留下一個管家一個廚娘,再加上從“玉芳閣”就跟隨自己的桃核,四人相扶相依,帶著一絲隱藏的期待平靜度日。
這一日晨起,桃核依例端來洗漱用具服侍小姐更衣,向來粗心大意的桃核在柳葉兒畫眉時卻不禁嘀咕了一句:“今天小姐怎麼看起來滿面桃花的呀?”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眉目如畫、清雅動人的柳葉兒手一顫,差點花了妝容。好不容易將丫鬟打發走,又吩咐今天自己要靜心,任何人不許到內院。這才定定神,提起食盒,撐起油紙傘,獨自向內院款款行去。
行至院內,只見廊亭曲折,蜿蜒盤旋之下環衛著一窪水泊,水泊如鏡,小雨如酥,倒影著亭臺廊橋、高牆假山、羞花獨樹,雖非豪門大院,但也別有一翻風味。
一黑衣青年背對柳葉兒斜靠廊柱,露出叼在嘴裡的半根草莖,含糊的報著“左1,右斜9,下前7,上左3”等意義不明的數字。
湖中一臉上有疤的瘦小少年舞動兩把短劍左衝右突,在雨中上下飛舞,擊飛的雨霧彷彿一圈氣罩。隨著跳躍的身形踩踏,腳下幾塊木板在湖中浮浮沉沉,柳葉兒仔細一看,居然是房間裡的幾張木桌木凳。
黑衣青年口中的數字方位彷彿是毒蛇猛獸,每每報出,總是在瘦小少年最難受的破綻之處,多次憋氣或防衛或躲避後,終於一腳踏空,“撲通”一聲掉進湖裡。
黑衣青年終於轉過頭來,看著柳葉兒微微一笑:“柳姑娘早啊!”
柳葉兒終於再次看到了這個讓自己“日思夜想”之人。
這個“日思夜想”並不是一見鍾情,更多的應該是“感激”、“惶恐”與“尊敬”。對這個只見過一面,便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救自己脫離苦海的人的感激與尊敬,對這個大人物到底將怎樣安置自己的惶恐和不安,也許還夾雜著一絲對美好未來的幻想和憧憬?
同樣平和淡定的眼神,同樣滿不在乎的淺笑,同樣冷靜理智的聲音,就像第一次問自己:“想不想做個普通人?”那時一樣,充滿著一股魔力,一股彷彿他說出來,就一定能做得到的魔力。
事實也證明了,當時自己著魔般的點頭說:“想!”,居然就在當夜便成了事實。
“妾身柳葉兒見過公子,請公子用早餐。”柳葉兒強壓著心頭的恍惚,和被黑衣青年的乾淨笑容晃花的眼,緩緩下拜,柔聲說道。
看著柳葉兒開啟的食盒裡豐盛而精緻的早點,柳影不禁食指大動,撿起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包子就大咂起來。食物數量品類均不少,柳葉兒半夜獨自在廚房勞作的事,自然瞞不過柳影敏銳的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