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王信步朝山裡走去,二十年未踏足,這裡的一切仍是原來的樣子,山洞怪石,深澗溪流,只有花草樹木彷彿高大了許多,恍惚間,如同自己在帶領部下巡山一般,健步如飛。繞過被燒燬的冰屋,一片熟悉的樹林映入眼簾,正是魁隗森林。
……
樹河鎮,裴府。
每年的六月初五,怒王的女兒嵬名沫都會去天澤廟上香,為死去的母親祈福。怒王的兩個兒子不學無術,只知道徘徊於花街柳巷,因此怒王十分寵愛小女兒,每次上香都是由徐天奇親自陪同護衛,遣盡府內精兵。
端國並無統一的信仰,異神之廟比比皆是。嵬名沫擔憂父王,又惦念裴峰,因此讓白衣廟祝拿來籤筒,卜了一卦,卻是下下之籤:一寬一緊事憂焦,害鳥飛來豈肯饒,莫怪神明今說破,後來還是有蹊蹺。
嵬名沫心中沉重,未發一語,捐了香火便打道回府。路過裴府門前時,嵬名沫想起了生死未卜的裴峰,不禁黯然神傷。徐天奇自然明白她的心情,命令符兵停住腳步,嵬名沫撩開簾子遠眺一會兒,終究還是放棄了,苦笑的說道:“徐將軍,啟程吧。”
“是。”徐天奇應聲,心中有些不忍。
正在這時,一個滿臉血汙的人闖入隊伍,直直的撲到一個符兵身上,那符兵滿臉嫌棄,掄起刀鞘將他打倒在地。兩名追趕他的市井小販隨後趕到,見到大隊符兵慌忙停住腳步,轉身朝其他路口跑去。那人如釋重負,趴在地上不住的喘息。親兵走過來將此人架起,押到徐天奇面前。無非是街市買賣引發的毆鬥,徐天奇看都未看一眼,不耐煩的擺擺手:“丟到一旁去。”那人聞言掙脫左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嘶啞著嗓子喝道:“徐將軍,您可還記得在下麼?”
徐天奇定睛一看,竟是裴峰,不禁大吃一驚。
裴峰知道血王為了避免走露風聲,定然會留人在裴府看守,密室無光,無法分辯外面的腳步聲是血王同黨還是搜查的符兵,因此未敢輕動。他經常陪嵬名沫前去祭拜,偷偷盤算日子與回程時間,確定未婚妻經過門前之時才倉皇逃出。果不其然,裴峰剛一出門便碰到兩個化妝成商販的人來前擊殺,好在自已命大,才逃過此劫。
徐天奇不敢怠慢,連忙下馬扶起裴峰,將他帶到車廂旁側。嵬名沫一見裴峰,雙目瞬溼,趕忙把他拉進車廂。裴峰幾天水米未進,早已餓得頭暈眼花,抓起桌上的糕點便吃,噎得直翻白眼,又大口大口的猛灌茶水。嵬名沫心疼不已,連連垂淚。
此時怒王正坐在蝙蝠殿中痛心不已。自己目光長遠,圖謀的是整個端國,從不爭一時之利,不置一時之氣,與各方勢力相處和善,從無仇家,不應該有人來尋他的麻煩。如今各州均太平無事,只有陣州兵損將亡,他也自身難保,這是何道理?
守衛的親兵來報:“啟稟儲王,小姐回來了。”
“嗯。”怒王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往次祭拜歸來,都會例行請安問候,也是平常之舉。
“小姐並非獨自回來,還帶回了姑爺。”
“誰?”怒王眼睛頓時瞪了起來,嚇得符兵一哆嗦。
“呃。”符兵不知怒王是吃驚,還以為是自己語失,畢竟小姐還未成親,稱不得姑爺,連忙更正道,“是裴家二少爺,裴峰。”
“快帶他們來見我。”怒王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只有裴峰才能解開他心中的謎團,“另外再去通知裴宏將軍,讓他速來議事。”
“遵命!”
怒王不停的搓著雙手,心急如焚。
“給父王請安。”嵬名沫作揖行禮,身後的人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涕淚橫流:“小婿拜見怒王,求岳父大人給小婿作主。”
怒王這才發現下跪的人正是裴峰,趕忙讓他坐下回話。裴宏也急匆匆的趕進殿來,朝怒王拱手示意,算是行禮,隨後便拉著裴峰的手在他身旁坐下,咬得牙齒咯咯作響。聽完裴峰的講述,整個蝙蝠殿鴉雀無聲,他們做夢也想不到血王竟然還活著,而且這麼快便開始報復。裴宏青筋暴起,一拳將旁邊的桌子打上粉碎,殺父之仇,滅門之恨,任是誰也無法忍受。
嵬名雜熟如受當頭一棒,腦袋“嗡嗡”作響。自己機關算盡,好不容易成為儲王,不日即將入主王城,原本以為是上天眷顧,不成想一直被血王玩弄於股掌之上,真是愚蠢至極,真是可惡之至。若端王知道血王未死,那便是欺君大罪,非但前功盡棄,恐怕連怒王都做不成了。他與裴宏關係微妙,一向貌合神離,遊走在擦槍走火的邊緣,如今有這麼大的把柄落在他手,日後恐怕他更會有恃無恐了。如此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