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治宇撫掌大笑:“好,那就證明給他看。”
劉農戶將兩個手指放到口中,吹出悠長響亮的哨聲,只見一個腰粗大嗓的悍婦走上堂前,手裡拎著一個泔水桶,惹得眾人一陣捂鼻。
盧治宇道:“這人是誰?”
劉農戶抱拳道:“小人的賤內,孃家姓孫,乳名大美。”
“讓她把那髒東西拿走。”
“大人,萬萬不可。”劉農戶說道,“這便是那豬日常的吃食。”
那豬似乎聞到了無比香甜的美食,從地上坐了起來,使勁用鼻子嗅了起來。“囉囉……囉囉……”悍婦一邊叫著,一邊用勺子敲打著桶邊,這是農家最基本的餵豬方式。
那豬“哼哼”了兩聲,興高采烈的跑了過來。悍婦裂開嘴露出慎人的笑容,小樣兒,看你拿什麼跟我鬥。巫馬心波瀾不驚,他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贏,只不過他想看看到底什麼是圈養而已。或者說他並非要爭這頭豬,而是對圈養的一種厭惡。
那豬距離悍婦還有一尺遠的地方忽然站住了,兩隻豬眼忽閃起來,變得深邃無比。豬腦中閃現出一副畫面:悍婦每天從各處蒐羅剩飯剩菜,然後加入一些穀糠麥皮,攪拌均勻後倒到一個槽子裡,大聲呼喝著它們來吃,一旦來得遲了或者吃得少了便免不了一頓棍棒,所以它總是跑在最前面。又過了兩年,家裡來了一個凶神惡煞的漢子,手裡拿著一把怪異的桃形刀,唰的一下,它的兩個蛋蛋消失了。悍婦卻開心不已:“斷了它的念想,這回就只剩下吃了。辛苦大哥,酒都熱好了,這東西我給你煮上,好好補補。”那漢子也樂呵呵的點頭。好像所有人都很開心,那它也無所謂,反正每天有吃有喝,豬生倒也無憾。正準備就這樣滿足的終了一生之時,又來了幾個跟它一樣肥頭大耳的漢子,拿著更長更大的刀,用幾個閃著金光的東西把它換走了,最終變成了一盤盤的菜。
“哼!”那豬驚得一頭冷汗,渾身戰慄起來,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幾步。悍婦懵懵的看著它:這個蠢貨的豬腦子裡想什麼呢!
那豬又轉頭看向巫馬心,畫風瞬間轉變:它在野外自由處在的奔跑,跑著跑著它忽然感覺到了一種痛苦,呃,餓了,再也沒有人來送吃的,它跑遍山嶺也只吃了個半飽,不免有些懷念那個泔水桶。突然,它看到一頭漂亮的小母豬扭著屁股跑了過來,那性感的前腿,那健壯的後腿……它頓時忘了飢餓,低頭看了看,兩個蛋蛋還在,太棒了。很快,它不再是一頭單身豬,而是變成有了甜蜜負擔的豬,望著一群大大小小的豬崽,它覺得除了吃不飽,一切都是幸福而滿足的。
“呼!”那豬不再猶豫,轉身朝巫馬心撲去,躺在它的腳下不斷的打滾,開心不已。公堂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巫馬心在內。“唉呀,反了你了!”悍婦大吼一聲,抄起勺子便要衝過來,卻被巫馬心伸手攔住:“大人,有人意圖傷害我的家畜,請大人公斷。”
盧治宇拿起驚堂木猛的一拍:“那婦人,你若再敢無理,小心本大人的水火棍。”悍婦嚇得連連倒退,滿眼驚恐看著丈夫。劉農戶也沒了先前的冷靜,磕頭如搗蒜:“大人,那豬真是小人的呀,這人……這人一定是使了妖術。”
“哦……有道理。”盧治宇指著巫馬心道,“你可是使用了妖術?”
我暈!一眾農戶險些趴在地上,哪有這麼審案的,誰會承認!
“大人,我不會什麼妖術。”巫馬心拱手道,“若是我會妖術,他們怎麼可能抓得住我?”
“哦……有道理。”盧治宇指著劉農戶道,“分明是你們搶了人家的豬還惡人先告狀,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你這個狗日的貪官,和這妖人合起夥來欺負我們窮苦百姓。”悍婦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豬被人牽走,躺在地上撒起潑來,“這就是我的豬,就是我的豬,你們不還給我,我就撞死在這兒給你們看。”
“一派胡言!”盧治宇手裡的驚堂木拍得公案嗡嗡直響,“來人,把這幫刁民給我轟出去。”
“你……你……”悍婦氣得在頭上亂抓,一頭朝公案撞去。巫馬心沒想到這麼一頭豬會讓她這麼激動,不免有些驚愕,連忙運動魄力,一棵棉花樹從公案上生長出來,迅速開花結果開裂,悍婦重重的撞到了大團白花花的棉花上。幾個農戶從地上蹦起來,正要呼天搶地,結果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直直的摔在地上,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盧大人,是小民和您開了個玩笑,這隻豬的確是他們的。”巫馬心說道,“不過現在我買了,不止這一隻,他們家的所有豬我都買了。”巫馬心原本只是為豬打抱不平,但沒想到竟然變成這樣的局面,雖然圈養與囚禁會引發他心底的痛,但他不得不承認這些樸實的百姓並沒有錯,是他來攪亂了他們原有的生活。要麼,與當權者鬥,要麼,改變眾生信念,為難一個小老百姓算什麼本事!另外一個讓巫馬心想不通的就是,是誰改變了那頭豬的想法?
“玩笑!”盧治宇摘下一大朵棉花猛的揉碎,氣得滿臉通紅,“你這是有辱斯文!看來的確是本官眼拙,你就是一個妖人。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官軍抄起水火棍,將巫馬心和豬團團圍住。巫馬心面不改色,那頭豬卻嚇得瑟瑟發抖,這些人的嘴臉,很兇神惡煞。
“大人,使不得。”師爺巫祥站起身來,一路碎步來到盧治宇身旁,低聲耳語道,“大人,我看他不像神州的人,很可能是那個地方來的,不可輕易招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