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辦公室取一下慕莘的充電器。”
“好。”
禹後打電話來問情況的時候說自己馬上就到,慕莘將葉慄招呼離開,吃了下午茶,仰面朝天在院子裡喜滋滋地曬太陽。
禹後到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他猛然發現自己上了當,恨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待上幾天幾夜,讓她好好體會一下鄉村的生活。
“人家還不是想你了麼?我本想著考完試就去找你,誰知道你一聲不吭讓葉慄把我帶到這裡來,這裡交不了外賣,我和葉慄又不會做飯,廚房裡除了一些點心和零食沒有其他食材,你是要餓死我嗎?”
禹後不理會她,坐在她旁邊的竹榻上,顧自把玩著手機。他已經數不清從相識到現在慕莘給自己惹了多少麻煩,收這個學生真是給自己找罪受。
慕莘的角度,看不清他是不是在工作,只看得清陽光下面一張陰沉得厲害的臉。
她當然不懼。禹後的心思她從來也沒有猜透過,但就縱容她這一點,她從來沒有懷疑過。
“禹後,這房子真心不錯,我很喜歡,你什麼時候著手建的?設計師是誰?我想認識一下,說不定還能拜師學藝呢。”
禹後抬眼,她雙腿交疊擺放在竹榻上,手肘撐著邊幾,下巴擱在掌心,嘴角噙著明媚的笑意。
拜師學藝?莫不是他這個老師不稱職?他很想保持沉默,更想好好教育一下她,胡鬧也要有個限度,可張開嘴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你來都來了,別不說話,我知道是我的錯,不該把你騙來,下次肯定不這樣了,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
“那你扣我工資?”
“算了,你來了這裡也不陪我說說話,你還是回去吧,我看你在顧翎學姐那兒可健談著。”
直到慕莘口乾舌燥到廚房找水喝,她的摔門聲震天響,禹後都沒有半分動容。
倒不是因為他有多沉得住氣,而是慕莘此話恰好引起他的重重思慮——是的,他不得不重新考慮,自己這段時間對她的態度,在一切真相浮出水面時,她的單純和嚮往會被命運扭曲成什麼樣。
他活了二十七年,經歷過許許多多的事,從華海到德國,從德國到華寧,從華寧到德國,最後又回到華寧,在他倉促的人生旅途上綦難不少,但如慕莘,只這一件,讓他焦頭爛額,又不可輕舉妄動。
這選擇來得悄無聲息,又猝不及防。
夜色深時,八點不過。
禹後穿上圍裙進廚房,他不搭理慕莘,慕莘只好顧自坐在沙發的角落玩手機,翻翻書,不然就睡一覺,醒來就吃點點心,日子過得貴婦一般愜意。
一次次地認錯失敗讓她沉靜下來,決意等著他氣消了再開口,禹後不喜歡聒噪——誰知道呢,自己這麼聒噪,他不還是喜歡嗎?他不開口,她就不開。
於是這頓晚飯吃得異常安靜。除了咀嚼聲,就是心跳聲,慕莘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胸腔裡強烈地呼喚自己開口說話,緩解尷尬。
慕莘目光就沒有從他身上移開過,見他吃了飯,刷了碗,沒有拎車鑰匙出門,而是坐在窗戶下面取了雜誌來看。
這完全是在告訴她:我氣消得差不多了,快來哄我。
慕莘瞥了他一眼又一眼,他愣是頭都沒抬一下,她終於沒能忍耐下去,扔了手機,走向他,抓走他手裡的雜誌,“禹後。”
禹後抬頭看她,目光平靜,眸子卻深不見底,他雙手合十交握,就是不開口說話。
慕莘就見不得他這副雷打不動的模樣,二話不說往他腿上一賴,話裡帶了點兒哭腔,“禹後,你是不是厭煩我了?”
禹後唇角扯了扯,不知是在忍受笑意還是無可奈何。他眼裡慕莘終究還是年輕了。
年輕人相信愛情,相信童話。
“你把我叫到這裡來,我總要換一種方式上班。”
“可你一句話也不跟我說。”
“我確實生氣,畢竟你無理取鬧,但厭煩這個詞,言過其實。”
“真的?你沒騙我?”
禹後點頭,下一秒腰上就多了兩條手臂,懷裡也多了個腦袋,慕莘洗髮水的清香闖入鼻息,禹後微怔。
“去外面走走?鄉下空氣好。”
慕莘抬頭,笑說:“我今天下午看了下,風景也好。”
村子裡只有幾盞稀疏微弱的路燈,鋪了十幾年的水泥路已經覆上了一層乾燥的土壤,只是沒有生出花來,踩上去凹凸不平,有踩著鵝卵石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