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朦朧的櫻花樹影流淌在漢白玉玉階上,一層一層的幽暗樹影邊緣浸染著淡金碎光,點點櫻葉的剪影搖曳在漢白玉上,鑲嵌在緞帶上的櫻花瑪瑙以及岫玉櫻葉纏繞在枝葉間,雖有風不起簌簌而落,但卻別有流光溢彩的美景。
濃豔灼烈的橘金色日暮宛若流火般燃燒在天際。
絲絲縷縷綿柔的雲脈化為火焰的橘金色,勢不可擋的穿透層雲疊霽。
那名高階女官暗暗記下皇貴妃殿下方才所說的話後,緊忙取出一方絲帕舉止輕柔的搭落在孔雀宮裙上。被指甲劃斷的蠶絲金線閃爍著華麗輝耀的光彩,栩栩如生的孔雀金紋支離破碎的迤邐在絲綢宮裙上,令那名高階女官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這一件象徵皇貴妃殿下尊貴殊榮的孔雀宮裙價值不菲,單單是裙襬處便用金色絲綢便疊加了三層,且每一層上面都刺繡著栩栩如生的孔雀,最底層的裙襬處刺繡著開屏華麗孔雀,其餘兩層的裙襬處則是雀翎迤邐委地的孔雀。
每一尾雀翎都用蠶絲金線刺繡的精緻華麗,未央處的碧晴彩翎用青綠色的寶石鑲嵌其中,浸染在濃豔夕光下時流淌著碧彩澄澈的瑩光。
高階女官欲哭無淚的垂眸凝視著絲絲斷裂的蠶絲金線,這件孔雀金紋曳地長裙可是陛下親手繪製了圖紙,特意吩咐華裳處的繡娘們為皇貴妃殿下訂做的,可是如今居然被皇貴妃殿下就這樣損毀了,這可真是,真是……
唉!
當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貴妃不急宮女急。
孔雀金冠浸染在濃豔橘金色的夕光裡,鑲嵌在赤金上的青綠色寶石折射出璀璨奪目的華光,皇貴妃抬眸懶懶瞥了一眼侍奉身側的高階女官,頗為無奈的輕嘆口氣:“行了,不就是一件孔雀宮裙麼?大不了回宮後送去華裳處修補一下就是了,瞧瞧你那副神情,彷彿本宮只有這一件衣服一樣。”
塗抹著瑰麗硃紅蔻丹的玉指淺淺拂過搭落在宮裙上的絲帕,皇貴妃垂下浸染著淡金珠光的纖濃睫羽,朱唇微啟:“算了,本宮懶得說你,小家子氣。”
“殿下……”高階女官弱弱的喚了一聲,隨即斂眉垂首,一臉‘這個世界實在是太殘酷了’的表情,捂住隱隱作痛的心肝脾肺腎後,生無可戀的退了下去。
南醉生:……
斜斜挽在孔雀金冠裡的金蝶流蘇步搖優雅垂墜在耳側,皇貴妃見況無語凝噎了片刻,隨即她微蹙描繪的斜飛入鬢的長眉:“……不過就是一件孔雀宮裙而已,至於麼?”
南醉生:……
當然至於了。
雖然她不知曉這件孔雀金紋絲綢曳地長裙的特殊含義,但是觀其浮光耀目的蠶絲金線,以及流光溢彩的寶石雀翎,便知這件象徵著皇貴妃殿下尊貴殊榮的宮裙精緻華貴,價值不菲。
更為重要的一點便是耗時耗力。
栩栩如生的孔雀金紋可是繡娘們用蠶絲和赤金揉捻而成的金線一針一線的刺繡而成,僅僅是一尾雀翎,便要花費整整三天的時間。而且刺繡孔雀金紋的金線要劈成極細的一絲,然後用這纖細如蛛網的一絲金線刺繡成浮光耀目的雀翎。
若是用尋常粗細的金線刺繡孔雀雀翎,心靈手巧的繡娘們只需半天的時間:可若是用劈成一絲的金線刺繡孔雀雀翎,心靈手巧的繡娘們則需三天的時間。
那劈成一絲的金線極為脆弱精細,若是稍有不慎便會斷裂,所以繡娘們用劈成一絲的金線刺繡孔雀雀翎時,都十分耗費心力精神。既要講究刺繡的精緻華麗,又要注意金線不能抽絲斷裂,若是過程中稍稍出了一點差錯,繡娘們便要重新換金線劈絲,然後重新起針,十分複雜繁瑣。
端看皇貴妃身上這件孔雀金紋疊層宮裙,僅僅是三層裙襬處的六隻孔雀,以及那數不勝數的華麗雀翎,又怎是一個‘複雜繁瑣’了得?
櫻國國土雖然不甚廣闊,但是在經濟科技上,的確遙遙領先於軒國。
秀窄修長的玉指間拈著一支金匙,南醉生漫不經心的拈著金匙撥弄著白玉碗裡早已涼透的碧梗米燕窩粥,暗暗在心底裡輕嘆了口氣。
刺繡在金色絲綢上的孔雀暗紋迤邐著耀目華貴的浮光,皇貴妃悠然抬眸望向優雅品嚐美食的南醉生,忽然想起什麼一樣柔聲說道:“南大小姐,這些禮物是本宮先行贈予您的,真正的‘國禮’啊,還在後頭呢。這幾日您先好好休息,調養好身體後,待到陛下為您舉行宮廷宴會接風洗塵時,真正贈予您的‘國禮’才會出現。”
撥弄白玉碗內碧梗米燕窩粥的雕花金匙驀然凝滯,南醉生聞言抬起精巧優美的下顎,澄澈瀲灩的墨眸裡倒映著櫻花樹影:“那這件卷珠簾……”
暈染著珠光眼影的美眸慵懶嫵媚至極的緩緩挑起,皇貴妃朱唇微啟,聲線低柔魅惑至極:“它只不過是國禮中,其中一件‘小小的禮物’罷了。”
塗抹著瑰麗硃紅蔻丹的玉指漫不經心的撥弄著佩戴在腕上的赤金多寶手鐲,皇貴妃垂下纖濃睫羽,凝視著蝴蝶琥珀瑩潤無瑕的清光:“這件卷珠簾原本是陛下想要贈予本宮的禮物,但是本宮出身不高,而且在宮外那些權臣貴族們的眼中素來沒留下什麼好印象,若是本宮強行留下這件卷珠簾,恐怕以後的日子便要不得安生了。”
豈止是不得安生,恐怕要被那些權臣貴族們輪番彈劾才對。
柔白紗裙層疊迤邐在漢白玉磚石上,南醉生抬眸凝視著皇貴妃美豔絕倫的容顏,一邊暗自在心底思慮著,一邊嫻雅的聆聽皇貴妃的話語。
佩戴在錦緞束腰下的宮廷十八子水晶流蘇腰佩折射著點點清光碎影,南醉生輕柔的放心手中的雕花金匙,聲線清泠柔婉:“皇貴妃殿下言重了,殿下如今的寵愛權勢,別說是宮外的權臣貴族們了,哪怕是皇親貴胄,也是要禮讓皇貴妃殿下三分的,又何來‘輪番彈劾’之說呢?”
金蝶寶石步搖垂墜著華麗耀目的金絲流蘇,皇貴妃舉止優雅的抬起玉臂輕撫著纏綿碰撞的寶石流蘇,抬腕凝眸間流露出妖嬈攝魄的萬種風情:“哼,到底還是一名未成年的小丫頭,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啊。”
南醉生:……
精雕細刻的水滴寶石流蘇折射著流光溢彩的輝澤,皇貴妃抬起手自亭外的玫瑰花從裡折下一枝紅玫瑰,纖長的玉指採摘下一片嫣紅馥郁的玫瑰花瓣:“算了,和你多說無益,南大小姐,你我之間……以後的路還長著呢。這碗碧梗米燕窩粥既已涼透了,就送回御膳處熱熱在用吧,寒食傷身啊。”
墨羽長髮浸染在濃豔灼烈的橘金色夕光下,南醉生垂眸拂掉一縷鎏金色的墨髮,笑意清淺:“是啊,寒食傷身。皇貴妃殿下的教誨,醉生銘記在心。”
柔白長紗隨著逐漸靜止的暖風迤邐垂落在地,南醉生緩緩站起身,濃豔的橘金色夕光宛若華麗金紗般籠罩在她的身上,婆娑朦朧的櫻花樹影則是精緻華貴的刺繡暗紋:“皇貴妃殿下,如今天色已晚,我還有事,就先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