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南醉生的所作所為真的如同她說的那樣甜蜜美好,皇貴妃殿下又怎會被氣的心肝脾肺腎,哪兒哪兒都疼呢?
追根究底,不過是體面話罷了。但是能將體面話說的如此甜蜜動聽的,也唯有南醉生一人而已。這一點,端看皇貴妃殿下此刻似笑非笑,卻再也沒有流露出絲毫怒火的神情便能得到最好的驗證。
浮光耀目的孔雀金冠流淌著寶石青綠色的璀璨輝澤,皇貴妃撥弄著佩戴腕上的赤金多寶手鐲,聲線低柔魅惑至極:“南大小姐,你這張嘴若是真心想要讚美誰時,連這玫瑰花園內的紅玫瑰都比不得你言辭間的馥郁甜蜜。”
加一。
夏晚與文書兩人聞言亦是感到如此。
刺繡著瓣瓣玉蘭花的淡紫色宮裙微微翩躚在暖風裡,夏晚斂眉垂首,靜默恭立在南醉生的身側,只感覺皇貴妃殿下總算說出了一句像樣兒的人話!
雖然言辭間流露出些許嘲諷之意,但是形容的措詞優美繁麗極了,南大小姐本就美麗的如同怒放的紅玫瑰,即使紅玫瑰也不能完全形容出南大小姐的仙姿國色,但是在夏晚耳中聽來實在是甜蜜順耳至極。
描繪著垂柳雀鳥的淺藍色宮裙流淌著暖陽輝澤的淡金色,文書的品階比夏晚低了一等,再加上為了避免引起皇貴妃殿下的疑心,她便隨同其餘那些侍從們一樣,恭恭敬敬的跪在漢白玉宮道上,任憑鎏金色的光束灼燒著嬌嫩肌膚。
皇貴妃殿下似嘲非嘲,似贊非讚的言辭雖然聽起來微妙詭異了些,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能讓素來囂張跋扈的皇貴妃殿下強行壓抑住怒火,又不過須臾間禮貌相待,笑臉相迎的人物,滿宮裡數來數去唯有南大小姐一人而已。
珍珠耳墜淺淺搖曳在文書的臉側,她斂眉垂首,流露出一絲與有榮焉的笑意。能追隨到南大小姐這樣一名聰慧敏銳,卻又溫柔善良的主子,是她和夏晚兩人的榮幸,更是一份璀璨輝耀的殊榮。
漢白玉堆砌雕刻而成的涼亭內流淌著婆娑朦朧的櫻花樹影,時不時有幾隻幽藍色的水蜻蜓纏綿交尾低掠而過,亭外的曲徑流水在暖陽柔輝下迸濺四射著宛若水晶般的清珠飛玉,玫瑰花叢宛若濃烈燃燒的花火般馥郁靡醉。
凌亂的漢白玉石桌上早已被女侍們收拾整潔,御膳處重新準備的糕點清芬淡雅的擺放在鑲寶嵌玉的金碟內。
價值連城的白玉盞沾染上髒汙後,頃刻間便又換上了新的一尊。瑩潤無瑕的白玉盞內淺淺盪漾著澄澈淡雅的芙蓉花露,端看花露裡流淌的淺淡粉色,便知是宮內遣人剛剛新做出來的,淘澄出的最新鮮的水芙蓉花汁凝露。
口中塞著滿滿一團絹帕,並被侍衛反剪雙臂按壓跪地的女侍於妍妍見況,難免流露出驚呆錯愕的表情。她侍奉在皇貴妃殿下身側數年,即便盛寵不衰如同皇貴妃殿下,能飲用到芙蓉花露的機會亦是少得可憐。
反觀之眼前這名南大小姐,居然把如此價值千金,珍貴難得的芙蓉花露當做清水一般隨意飲用著。
而且擺放在漢白玉石桌上的千層水晶桂花糕可是御膳處只供奉給皇后殿下的精緻糕點,哪怕皇貴妃殿下位同副後,眾妃之首,也依舊沒有資格可以品嚐享用到如此精緻珍貴的糕點,這名南大小姐究竟何許身份地位?
於妍妍驚疑不定的望向悠然嫻雅的南醉生,忽然感覺這名南大小姐實在是可怕極了。芙蓉花露當做清水一般隨意飲用,千層水晶桂花糕當做米飯一般隨意品嚐,天啊,這簡直是,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可惜於妍妍被侍衛反剪雙臂按壓跪地,若是她此刻站起身來,必定會發現漢白玉石桌上還有著一道珍貴小食白玉碗內盛放著的碧梗米燕窩粥。
櫻國的水土氣候無法種植出碧梗米,皇親貴胄想要品嚐碧梗米烹煮而成的佳餚時,都要花費重金從軒國購買。
因為說來也奇怪,只有軒國的水土氣候可以種植出顆顆飽滿,碧色瑩瑩的碧梗米。而且碧梗米在軒國的產量亦是極其稀少,等到供奉給軒國的世家望族,世勳權貴過後,剩餘下的碧梗米簡直是寥寥無幾。
可如今這些‘寥寥無幾’的碧梗米居然被御膳處擺放在了南醉生的面前,由此可見,雖然櫻國的皇帝陛下以及皇后殿下還並未在日後的盛大儀式上接見南醉生,但是他們給予南醉生的尊重以及看重,已經竭盡所能。
雖然只是小小一碗碧梗米燕窩粥,但在櫻國內足以賣出天價。
權臣貴族最重調理補身,而且碧梗米不但珍稀難得,還有著調理滋補的功效,富含多種蛋白質以及微量元素,這才使得原本價錢偏高的碧梗米,短時間內居然驟然上升到了‘天價’的地步。
追根究底,還是物以稀為貴的道理。
若是碧梗米可以在櫻國內廣面種植,它的價值也不過就是尋常大米的幾倍。可是這種碧梗米偏偏無法在櫻國內的土壤氣候裡存活,農務處的臣子們試驗了無數次,哪一次都沒有成功過,皆是以失敗告終。
若是於妍妍看見了這碗碧梗米燕窩粥,定會大驚失色。
想也知道,自家主子皇貴妃殿下還未曾榮幸品嚐過的美食,怎的這名南大小姐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輕易享用到?
如此凌駕於皇貴妃殿下的恩寵殊榮,真真正正是細思極恐。
纖長的玉指優雅至極的拈起一塊晶瑩軟糯的桂花糕,南醉生細細品味著口中糕點一層一層化開的細膩觸感,輕聲曼語的緩緩說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有將真話說的如同假話般甜蜜順耳,將假話說的如同真話般苦澀逆耳,才是皇宮內真真正正的生存之道啊。”
皇貴妃聞言微蹙長眉,赤金雀首口中銜落的明珠驀然碰撞在眉間:“真話說的如同假話般甜蜜順耳,將假話說的如同真話般苦澀逆耳……”
皇貴妃斂眉深思片刻,終於不得不歎服的望向南醉生:“想不到你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姑娘,居然如此深諳皇宮內的生存之道。”
南醉生垂眸舉止優雅的淡紅色的唇瓣宛若凝結著露珠的花瓣,流淌著瑩潤的光澤:“皇貴妃殿下,您說錯了。不是我深諳皇宮內的生存之道,而是您深諳皇宮內的生存之道才是啊。”
暈染著珠光眼影的美眸眨也不眨的凝視著南醉生,皇貴妃緊盯著少女仙姿國色的容顏,聲線逐漸低沉下去,但是卻依舊魅惑柔和:“……你很特別,非常特別,可惜了。”如果你不是本宮的敵人,或許我們會成為很好的盟友。
也只能是盟友。
僅此而已。
南醉生明白皇貴妃的未盡之言,不過彼此間都未宣之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