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伸出手撥弄了幾下小鐵鍋中的銀魚。每一條銀魚都被淘澄的乾乾淨淨,雪白的魚肉在指尖下掠過一抹柔膩的觸感。
“你們名門千金不是向來嬌生慣養著長大的嗎?每一個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難得看見常小姐精通這些庖廚邊角,居然半點不嫌惡的殺魚掏腹。”錢少嘖嘖稱奇道。
常笑洗淨最後一條銀魚,面無表情的將剩餘盆中的猩紅臟器,重重的擱置在錢少面前:“你話那麼多,不渴麼?”
深紅色的血水微漾在火光下,淡淡的腥氣縈繞在半空中。
“要是渴的話,這盆水就賞給你喝了,想必錢少您這等風流人物,就算喝洗魚的血水也會像喝酒吧夜店裡的紅酒一樣,那滋味,就算不用我多說,錢少自己也會品味。”
常笑聲線冷冽的奚落了他一番後,嘲諷的輕哼一聲。
錢少聞言不怒反笑,陰柔的眉目在晦暗不明的疏影橫斜下,愈發俊秀迷離:“哈哈,常笑你是我生平見過的所有女人裡,最有意思的小姑娘。雖然嘴巴毒了些,但是同那些矯揉做作的千金小姐相比,更能勾起我的……”
慾望。
當然,這句話他不能說。
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不能說。
但若是一時衝動下宣之於口,彷彿會在冥冥中造成某種不可挽回的境遇。
他端起那盆血水,饒有興致的晃了晃,站起身準備處理掉這些猩紅臟器,否則這刺鼻的腥味很容易引來毒蟲走獸。
古樹參天似是不喜歡這幽謐的星空,斜枝橫逸間,僅餘下幾點明滅的辰光透過停僮蔥翠的繁枝葉影。
常笑削尖手中修細的樹枝,將樹皮削盡後打磨光滑樹枝的毛刺與稜角。錢少坐在她身旁接過打磨好的木籤,乾淨利落的穿過一尾尾銀魚的軟腹與半透明的魚尾處。
“我不擅長刀工,竹筍還是你來切吧。”常笑看向堆放在腳邊的幾根幼竹,沉吟了一番緩緩開口道。
錢少點頭,染成咖啡色的頭髮在火光下氤氳出沉鬱的光澤:“這幾根竹子給你你也切不動,就算你擅長刀工也沒有那個力氣,女人腕部的力量往往要弱於我們男人,要是一昧強使蠻力的話,很容易受傷。”
明媚的火光流淌在周圍的草地上,層層疊疊的枯葉與樹枝被整齊的捆放在樹下,常笑悠悠瞥了一眼後,若有所思的看向錢少:“你要比我想象的更聰明,真正的紈絝子弟可不會佈置這些。”
遠處的喬松疏竹在山澗的夜風下婆娑搖曳,輕煙垂柳間灑落下明滅不定的星辰碎影。
錢少線條微揚的唇角淡淡勾起,並沒有回答少女委婉的試探,俊逸中流露出幾分邪性的笑容在炙熱明媚的火光下晦暗不明,為他整個人無形中籠罩一層撲朔迷離的光影。
“你不覺得我們之間的相處,一點都不公平嗎?”他轉移開話題,忽然丟擲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問句。
常笑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並未作答。
顧左右而言它,她才不屑於理會呢。
錢少凝視著少女靜謐柔和的側臉,對方冰冷孤傲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取下擱置在篝火木架上烤熟的銀魚,撒上一層調料後遞給常笑:“我知道你的名字,可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這對你可不公平。”
柔韌細嫩的魚肉彷彿入口即化,香辣的調味料在火焰的烘烤下散發出醉人的氣息,生長在泉池澄澈水質裡的小銀魚,不但沒有絲毫腥味,反而流露出淡淡的清甜口感。
“嗯,所以?你叫什麼名字。”常笑不由自主的沉醉在這味蕾的享受上,她斂眸認真的品嚐著木簽上的烤魚,漫不經心的答覆道。
錢少無奈的凝視著少女貪吃的模樣,英麗的眉目在享受美食的饜足下,柔和的就像一捧倒映星辰的泉水。
“錢多。”男子陰柔俊秀的容顏在火光下晦暗不明,但是依舊雅緻翩翩。他抬眸認真的注視著面前的少女,一字一頓的再次重複道:“我叫錢多,錢多的錢,錢多的多。”
常笑吃魚的動作驀然停頓。
手中美味的烤魚忽然就不香了。
“你這個名字……真俗!”她抬眸看向面前眉目陰柔的男子,紅潤的唇瓣輕抿,再也忍不住爆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