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起北戰的心機城府,以及殺伐果斷的行事手段,南征微蹙起修眉,忽然為雲鸞感到擔憂。他曾經在宴會上同北戰打過交道,雖然僅僅是禮貌的三言兩語,以及明面上的來回客套,但是北戰此人給他的感覺依舊是滴水不漏。
軒市市長雖然是一塊燙手山芋,但是憑藉北戰的實力,只要他狠得下心來,也未必不能坐得穩。更何況他作為北氏世族的嫡長子,背後有著整個北氏世族的扶持,再加上積累多年的人脈勢力,遠遠要勝過如今的雲鸞。
“對了,你知道嗎,北戰要對‘蝴蝶’動手了。”軍醫抬眸看了一眼南征頭頂上懸掛的點滴藥瓶,狀似不經意的輕聲說道。
南征聞言錯愕了一瞬,隨之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再三詢問道:“北戰要對‘蝴蝶’動手?這個訊息你是從哪裡得知的,確定真實可靠嗎?”
軍醫凝視著南征的星眸,神態語氣顯然認真極了,沒有半分虛假:“當然真實可靠,你不用管我是從哪裡得知的這條訊息,但是事實就是如此,相信再過不久,北戰便會請示上級,調遣兵力前去清繳蝴蝶的地下王宮。”
“這不可能。”南征一字一頓,擲地有聲的否決掉軍醫的話語。
“為什麼不可能?”軍醫漫不經心的反問道。
南征直視著軍醫淺褐色的眼眸,俊逸非凡的容顏上浸染著肅穆嚴謹的情緒:“蝴蝶可是同當年的張途達成了某種秘密交易,換句話說,蝴蝶與張途如今是密不可分的存在,畢竟張途還要依靠著蝴蝶獲取到他想要得到的利益,又怎麼可能會批准北戰清繳蝴蝶的請示。”
軍醫聞言淡淡一笑,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過冰冷堅硬的桌沿:“你說的沒有錯,張途依靠蝴蝶換取到他想要的利益,而蝴蝶則依靠張途得到它們想要的養料。”
言即此處,軍醫略微停頓了一下,淺褐色的眼眸隨著情緒變幻彷彿正在不斷加深,流露出一種攝人心魄的魔力:“但是,南征,你有沒有想過,當張途換取到足夠想要得到的利益時,你認為他還會留著蝴蝶的地下王宮嗎?”
“你的意思是……”南征自然知曉軍醫話中的意思,只是一時間他無法想通張途的真正意圖到底為了什麼?
畢竟張途依靠蝴蝶換取到了不為人知的巨大利益,而那五百名士兵,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四百九十七名士兵的性命,則作為蝴蝶的養料永遠埋葬在暗無天日的地下王宮裡。
這樣一樁滔天罪孽,其背後所隱藏的真相絕對不簡單,但是所有的證據和蛛絲馬跡都被盡數抹除,如果北戰在日後冒然清繳蝴蝶的地下王宮,那麼雲鸞和羅教官,以及軍醫三人的調查摸索豈不是失去了追查的源頭?
一樁樁一件件,環環相扣,錯綜複雜。
南征垂眸扶額,忽然感覺頭有些痛。張途若是批准了北戰清繳蝴蝶的請示,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畢竟同蝴蝶的秘密交易是見不得光的滔天罪孽,若是蝴蝶的地下王宮被剿滅,那麼當年的事情就徹底被畫上句號。
反之,若是張途不批准北戰清繳蝴蝶的請示,那也是在南征意料之中的。畢竟蝴蝶作為紮根軒市已久的大型販毒犯罪團伙,每年每月每日所流通毒品獲得的利潤是無比巨大且令人驚歎的。
若是想要長久的換取利益,那麼張途就必須留下蝴蝶,並且預設蝴蝶的存在,這是相依相存的一種極其詭異微妙的共生系統。畢竟張途的身邊有著世家望族的牽制,他若想要擺脫這種牽制,必須建立屬於自己的勢力網。
思慮至此,南征揉了揉抽痛不已的太陽穴,當年的一營是一樁不可觸碰的神秘事件,其中所隱藏的罪惡骯髒超脫了世人所能想象的極限,就連他自己亦是無法猜透一絲半毫,由此可見雲鸞三人調查事件需要經歷何等艱辛。
軍醫留給南征足夠的思考空間,坐在椅子上靜靜等了許久後,方才緩緩開口:“我的意思是,當張途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勢力網,並且從蝴蝶的身上汲取到足夠的利益時,那麼他會毫不猶豫的抹殺掉蝴蝶的存在。”
言即此處,軍醫低眸抿了一口水,潤溼了乾裂蒼白的唇瓣:“其實這也很好理解,畢竟蝴蝶手中掌握著張途同它們交易犯罪的證據,而且證據關乎到當年一營的精銳士兵,若是被曝光在公共視野下……”
“你說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呢?南征。”話音未落,軍醫似笑非笑的瞥了南征一眼,水杯擱置在桌面上時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卻沉悶的彷彿要重重砸進南征的心底。
南征凝視著軍醫那張溫潤如玉的容顏,聲線仿若金屬碰撞般的冰冷清越:“若是被曝光在公共視野下,張途的前途就徹底走到頭了,而且還會被公民以及當年一營的家屬們活生生的撕碎。”
“沒有錯,活生生的撕碎。”軍醫聞言輕輕喟嘆一聲,然後身軀向後仰倒在皮椅的靠背上:“當年一營慘死計程車兵們沒有一個會得到真正的安息,唯有張途以及那些屠夫們的血液,才能徹底償還當年那筆滔天罪孽。”
緊接著,軍醫輕輕扯開嘴角,流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詭異笑容:“張途以為他從中得到了最想得到的利益與權力,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雲大小姐以及世家望族們的眼睛可是無時無刻不再緊緊盯視著他,血債血償的那一天不遠了,唯有古老殘忍的血祭,才能告慰烈士們的在天之靈。”
屠夫們終有一天會付出更為慘重百倍的代價。
這一點,軍醫一直都在深深堅信著。
每當他午夜夢迴間,回到當年那條暗無天日的暗道裡時,都會避不可免的看見戰友們四分五裂的身軀,猩鏽粘膩的血液,以及支離破碎的骨骼,鮮血淋漓的碎肉。
驚恐,嘶吼,慘叫。當所有的光線徹底湮滅在黑暗裡時,軍醫只能聽見周圍無時無刻不在傳來戰友們的痛呼以及撕心裂肺的慘叫,溫熱粘稠的血液迎面飛濺在肌膚上,就連腳下都遍佈著戰友們尚有餘溫的屍體。
各種各樣層出不窮的科技武器輪番向當年的一營掃射過去,當最後只剩下一百多名士兵時,還是雲鸞當機立斷點燃了照明彈,並且強行睜著眼睛觀察周圍,尋找到了一個可以逃亡的突破口。
撤退的路途中依舊有著戰友在接連不斷的倒下,身後是窮追不捨的,全副武裝的犯罪暴徒。直到最後只剩下幾個人,臨到洞口處卻被流彈擊中身亡時,軍醫藉由著洞口出傳來的微弱光線,清晰的看見雲鸞流下了痛苦怨恨的淚水。
可笑一營內的戰友們頂著烈士的光環被軒國的公民們愛戴祭奠,殊不知背後推動他們走向地獄之路的,恰恰便是斥巨資修建烈士陵園的張途。
士兵們的屍體在暗道內腐朽,冰冷的墓碑上鐫刻的是瞞天過海的謊言。
血債血償,這個詞語被軍醫刻骨銘心的鐫刻在骨子裡。他恨不得吃張途的肉,喝張途的血,然後一根根打碎張途全身上下的骨頭,再將對方挫骨揚灰灑落在世間最骯髒濁臭之地。
那四百九十七名士兵們的性命,哪怕將張途千刀萬剮,也不足以償還!還有那些自私自利,助紂為虐的屠夫魔鬼,他們也遲早會遭受到血腥殘忍的報應,並且靈魂會被士兵們的亡魂撕裂,墜入永生永世的痛苦深淵。
如果世間真的有靈魂存在,軍醫真的很想復活當年一切因為一營受到牽連而逝去的人們。張途以及那些魔鬼們聯手創造下的殺孽足以震驚世人,他們抹殺了國家最為精銳的一支軍隊,是根本不可饒恕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