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殿下被南醉生點醒後,只感覺往日裡的自己真是越想越可笑,可以說真是糟糕透了,作為世家望族裡精心教養出的嫡出大小姐,她居然會有著那些可笑,可悲的幼稚想法,居然又那麼不成器的令家族親眷擔憂了數年,直到如今成為了皇后依舊貪戀著往日裡的美好回憶。
追根究底,她是最不爭氣的,除了會用一層冷漠的外衣保護自己以外,還剩下些什麼呢?皇后殿下越想越覺得可笑,事實上她也真的這麼做了,明明笑的那樣暢快,可是蘊含著悲傷的淚水卻依舊不爭氣的順著眼角滑落,如同斷了線的珍珠。
侍奉皇后殿下身側的那名紫衣女侍見況緊忙上前,扶住自己主子搖搖欲墜的身軀。她是知曉皇后殿下心中的苦楚的,原本是熱愛自由的脾性,喜愛無拘無束,厭惡勾心鬥角的一個水晶般晶瑩剔透的人兒,卻硬生生被皇宮裡的波雲詭譎磨礪的滿腹城府算計,最終活成了自己曾經最為厭惡的那一類人。
看見皇后殿下失態的模樣,南醉生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她也沒想到櫻國的皇后殿下居然會是這般多愁善感的性格,原本她只是打算同對方客套兩句便離開,立刻啟程回國,可是現如今的情形顯然不允許她那樣做。
顯而易見,正是因為南醉生之前的幾句話,所以才導致堂堂一國皇后殿下當眾失態,她可是要負起責任的。所以南醉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看著皇后殿下一邊哭一邊笑的模樣,雖然不得不承認美人梨花帶雨也很是賞心悅目,但是前提不是自己惹哭的才好欣賞啊!
南醉生再三思量之下,決定還是站起身,隨即向前穩穩邁了三步,心懷歉疚的屈膝行禮道:“皇后殿下好好生活,好好愛自己,醉生相信未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畢竟在這世間,唯有自己才是最瞭解自己的人。”
話音未落,她想了想,澄澈瀲灩的墨眸內驀然流露出一種捨我其誰的氣勢,行雲流水般的優雅起身同時,南醉生放低了聲線,言辭間無不彰顯出深深的歉意:“另外之前是醉生唐突了,不慎在言辭間冒犯了皇后殿下,醉生希望殿下可以原諒我的無心之失。”
按理來說南醉生大可不必像皇后殿下屈膝行禮,因為她本身的地位就已經很高了,可是出於對長輩的尊重,再加上南醉生很是仰慕這名櫻國皇后殿下的雍容典雅的風采,所以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完全就是小輩向長輩致歉的態度。
皇后殿下聞言迅速擦乾眼淚,她坐直身體望向剛剛起身的南醉生,聲線略微沙啞地說道:“抱歉,是我失態了,這不關你的事情,你無需自責。另外你可是軒國的大小姐,怎麼可以輕易對我行禮呢,以後不可以再這樣做了,聽見沒有?”
說道最後一句時,她刻意著重了語調,因為她清楚南醉生的身份地位,莫說她一名皇后了,哪怕是君王都無法心安理得的承受南醉生的行禮。
眼淚蜿蜒過的肌膚傳來緊繃發澀的感覺,皇后殿下接過紫衣女侍遞來的溼帕子,將臉上敷著的一層淡淡的珍珠粉擦拭乾淨後,展露出一張雖然疲憊憔悴,但是眉目依舊端正美麗的容顏。
看著展露真實自己的皇后殿下,南醉生只感覺內心五味陳雜,櫻國皇室裡的見聞與經歷足以影響她的一生,最起碼用事實教會了她自由,真心與尊嚴這三樣東西,究竟是多麼的難能可貴,又多麼的需要她未來好好珍惜。
“知道了,皇后殿下您還有別的事情交代嗎?”南醉生心中牽掛著偏殿裡等候自己的南浮生,於是忍不住出言詢問道。
“抱歉,是我失態了,才耽誤了你的時間。”皇后殿下聞言有些歉疚,畢竟論起年齡來她足以成為南醉生的母親了,卻還沒有南醉生活的堅強透徹,說起來也是失敗。
能讓堂堂一國的皇后殿下說出兩聲抱歉,足以可見她對於南醉生的尊重,察覺到這一點的紫衣女侍眸光微暗,隨後有些擔憂皇后殿下會強行留下這名南大小姐,因為她可以清楚的感知到,皇后殿下是真心實意的喜愛著南大小姐,也非常希望這名南大小姐可以常伴她身邊。
但是想到皇儲殿下對南大小姐的傾慕情愫,紫衣女侍只感到頭疼不已。原本她是不知曉南浮生的存在的,可是當南大小姐做完手術後陷入昏迷中時,她才得知南浮生的存在。
那名不怒自威,氣場凌厲的俊美男子帶給她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那種與生俱來的帝王威儀甚至比如今的櫻國君主還要強盛,如果說再沒看見過南浮生之前,紫衣女侍還是衷心希望南大小姐和皇儲殿下終成眷屬的話,那麼在見到南浮生之後,她只希望皇儲殿下可以早些放手。
因為南浮生那樣的男子,可不會輕易放走屬於自己的獵物,更何況南大小姐在他心中的地位尤其重要,其珍視的程度可謂是有目共睹,畢竟在南大小姐昏迷的那些日子裡,那名尊貴冷傲的教父大人可是心甘情願的做牛做馬,什麼髒活兒累活兒都搶著去做。
剛剛做完手術的人都會元氣大傷,尤其這名南大小姐本就身體孱弱,做完手術後連床都不下了。所以日常生活裡很多難以啟齒的生理需求都需要求助於人,而那個人便是南浮生。
能讓一名赫赫有名的暗國帝王心甘情願的卑躬屈膝,並且任勞任怨的俯視著行動不便的女子,那麼那名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一定高於他自己本身。南浮生是將南大小姐當做眼珠子般精心愛護著,恨不得揉碎了融進骨血裡,那種熱烈深沉的愛意既壓抑又肆意,危險的同時卻又充滿著難言的魅力。
正當紫衣女侍愁眉不展的時刻,皇后殿下輕咳幾聲後,隨即站起身走到南醉生面前,垂眸凝視著掛在南醉生脖頸間的那塊青玉墓碑:“其實我今天找你來的真正目的,是為了這塊青玉。至於這塊青玉的來歷,我想沒有人比我更加清楚了。”
聽到皇后殿下這樣說,南醉生瞬間睜大了墨眸,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對方:“您說您知道這塊青玉的來歷?!”她的語氣難掩急促,更多的還是因為震驚。因為南醉生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有人一眼識破自己脖頸上這塊青玉墓碑的來歷。
如果說皇后殿下知曉這塊青玉墓碑的來歷,那棲身其中的鳶木會不會也被皇后殿下知曉了?南醉生的思緒頓時一片混亂。
似乎是察覺到南醉生的心緒不穩,於是皇后殿下溫暖的手輕輕握住南醉生冰涼的手:“別害怕,我只是……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原本想說出口的安慰頓時被打斷,方才那一霎那,皇后殿下以為自己握住的是一塊寒冰雕刻而成的手。
回過神後,她蹙眉握住南醉生的雙手,指引著少女一同落座在貴妃榻上,那裡灑落著落地明窗外的陽光,十分溫暖,希望可以化解南醉生的冰冷。
“手術過後傷了元氣導致的,殿下無需擔心。”話雖然這麼說,但是當皇后殿下絲毫不嫌棄的握住自己的手,並且忍耐著陽光與自己同坐在貴妃榻上曬太陽時,南醉生的心裡還是十分感動的。
聽到南醉生的答覆,皇后殿下的美眸裡閃過一絲歉疚,沒成想她的深兒做下的孽,到最後居然會由無辜的南醉生來承受這種痛苦。此時此刻她的心思無疑是複雜的,她是真心喜愛南醉生的聰慧沉穩,同樣的,又對南醉生所遭受的痛苦感到十分歉疚與自責。
看到皇后殿下既心疼又歉疚的神情,南醉生感到有些摸不著頭腦,畢竟彼此之間並無血緣關係的羈絆,也只不過是見上一面而已,可是皇后殿下為什麼會流露出這樣一副悲傷難過的神情?難不成是因為心底過於善良嗎?
思緒萬千之下,南醉生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或者去探尋了,所幸就與皇后殿下一同坐在貴妃榻上沐浴著溫暖陽光。貴妃榻是由金絲楠木打造而成的,上面鋪設著柔軟輕薄的羽墊,下面還擺放著造型精緻的腳踏,處處都流露出典雅的華貴。
皇后殿下的寢宮不同於南醉生所見到的華麗,而是十分婉約別緻,殿內還裝點著幾隻瓷缸,裡面養著幾株蓮花,還有幾尾錦鯉。南醉生也很喜歡蓮花,所以便忍不住多欣賞了片刻,瓷缸裡的錦鯉甩尾遊動間,有幾顆水珠迸濺四射,灑落在鎏金玉磚上。
除了外殿與內殿交界處所點綴的華麗珠簾,寢宮內再也看不見第二件華麗貴重的擺設,南醉生目光流轉間隱晦的打量著殿內一切,意外的發現就連貴妃榻上鋪設著的羽墊都是半新半舊的,邊角處還有刺繡被洗的發毛的痕跡,足以彰顯出這名皇后殿下的簡樸。
相比起華冠麗服的皇貴妃殿下,南醉生還是更喜歡雍容典雅的皇后殿下,而且對方同自己一樣喜愛蓮花,殿內擺設亦是清新樸素,不見過於耀目俗豔的華貴擺件,可見心性高潔,並沒有被皇宮內的紙醉金迷所遮蔽了眼睛。
皇后殿下等待南醉生的手漸漸回溫後,這才重新將目光停留在那塊青玉墓碑上,只見瑩潤無瑕的青玉里流動著絲絲縷縷的雲翳,這樣的青玉內含靈異,可謂是無價之寶,更別提一塊凡玉逐漸蛻變為靈玉的漫長艱難過程,既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也需要日月精華的蘊養。
不會不覺間,南醉生忽然感覺脖頸間的青玉墓碑微微發熱,她原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是鎖骨處卻清晰傳來有些熾熱的觸感,正當她驚疑不定的準備垂眸仔細察看時,皇后殿下的一句話在下一秒重重的砸落在她的心頭。
“你脖頸上戴著的這塊青玉,裡面棲息著一個靈魂,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