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雕鎏金繁簇花紋的漢白玉磚石上蔓延著氣味沉醉的佳釀,琥珀色的酒液像極了遠古祭祀中注入咒術陣法裡的奴隸血液,順著凹凸不平的溝壑逐漸浸透凝聚在一起,緩緩描摹出繁亂無章的軌跡。
鎏金玉磚是一盞盞永不熄滅的神燈,世間萬物生靈皆是神明輝宏殿宇裡的燈盞,它可以高高在上的,涼薄冷漠的俯視著生命消亡,亦可以輕蔑嘲諷的凝視著凡塵世俗裡的種種貪慾罪孽。
繁複垂墜的水晶燈簾熠熠生輝,顆顆瑩潤無瑕的水晶宛若清晨朝露般點亮了一盞盞鎏金漢白玉燈,如今華麗輝耀的廳堂內紙醉金迷,殊不知掩藏在無形無跡的異度空間裡,究竟是怎樣一些震撼人心的存在。
最後一滴琥珀色酒液凝聚在水晶杯沿上緩緩滴落時,許深這才將空空如也的水晶杯放回桌面,華麗金紋的桌旗垂墜著暗金色流蘇,珠簾瑩潤冰涼的輕拂過他的手背:“南先生,你知道嗎,我曾經不止一次看見過黑暗霧氣繚繞在櫻國皇宮的上空哀嚎盤旋,那些濃重霧氣宛若游龍般嘶吼著,呼嘯著,撂下一句句殘忍無情的詛咒。但是這些我只能看見,卻無法觸碰,您明白是為什麼嗎?”
璀璨星眸裡倒影著南浮生俊美無儔的容顏,尊貴傲然的男子下顎微抬,目光明明是那樣平靜無波,卻彷彿凝聚著一種攝人心魂的魔力,被南浮生目光鎖定之人,僅需淺淡一瞥便能被輕而易舉的看透內心深處。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凡人也可以擁有上蒼賜予的卓越不凡,南浮生的能力似乎是籠罩沉溺著迷霧深淵,他擁有著同許深一樣可以感知周圍能量波動的神秘能力,只不過他不喜歡窺伺與探尋的感覺,所以潛意識裡自動封閉。
但是許深不同,他的感知能力日增俱進,不同於南浮生潛意識裡的自動封閉與隔絕,鐫刻在皇儲殿下骨子裡的深刻執念早已賦予他無師自通的掌控能力,只要輕輕一個意念,許深便可以創造出無形無跡的異度空間。
儘管那無形無跡的異度空間與現實世界中隔著一道透明藩籬,但是許深也從未瘋狂想過去強行打碎那道無形無跡的藩籬。
因為那是神明建立的規則屏障。
蔚藍色的寶石領夾裡流轉著絲絲縷縷深邃神秘的華光,南浮生微眯起華麗魅惑的鳳眸,墨色瞳仁裡飛快滑過一道暗芒::“因為皇儲殿下也在深深忌憚著自己的力量。”他薄唇微勾,一針見血的說出許深對神秘力量的忌憚。
純白西裝禮服的袖口處迤邐著騰龍雲紋的華貴式樣,許深抬眸望向南浮生的雙眼,星眸深處繚繞著對於自然與魂靈的敬畏:“沒錯,忌憚,而且是極其恐懼的忌憚,因為我永遠不知道這種神秘力量的背後,到底隱藏著多少陰暗罪孽。”
不知是玉石還是寶石材質的衣釦被許深一顆一顆的緩慢解開,他無視掉南浮生身側那九名屬下驚愕戒備的目光,脫下西裝外套後又解開絲綢襯衫頂端的三顆衣釦:“在南大小姐沉睡中的七天內,我首次嘗試著用意識窺伺進南大小姐的靈魂深處,雖然眼前看見的景象只有短短一秒鐘,但是也足以成為我此生無法忘卻的夢魘。”
柔白色絲綢襯衫緩緩向優美鎖骨的兩側滑落,焦黑色的傷痕猙獰粗獷,宛若一條盤踞在皇儲殿下胸口處的醜陋蜈蚣。傷痕周圍的肌膚都很完好,流露出皇室子弟精心養護的瑩潤無瑕,但是唯獨傷痕處是焦黑色的模樣,仿若被雷電狠狠劈過,亦或者被烈火緩緩灼燒。
南浮生微眯起鳳眸凝視著許深胸口處的傷痕,只見那條醜陋猙獰的蜈蚣牢牢盤踞在少年胸口處,不偏不倚,恰巧落在心口處的位置。
南醉生的槍傷,也是在心口處的位置。
世間絕無這樣的巧合。
絲縷暗金色的流蘇被南浮生緊緊攥握指間,冥冥之中他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但卻沒有證據揭開真相。此時此刻,他望向許深的鳳眸裡又積壓了一層森冷寒意,憑藉著與生俱來的睿智與直覺,南浮生隱隱約約感覺到眼前的許深並沒有表面上那樣看起來簡單。
或許……
這是一名逐漸被神秘力量所掌控操控的傀儡,但是這名傀儡卻有著獨立自主的意識人格,於是兩者之間相互排斥,但卻在日增俱進的融合中不得不相互磨合,直到帶給許深更強大的,也更超脫於凡塵世俗之外的神秘力量。
跟隨在南浮生身側的那九名屬下皆是不約而同的流露出驚疑不定的神情,不怪他們難掩失態,概因皇儲殿下胸口處的傷痕實在過於猙獰恐怖,像極了足足寬三指的醜陋蜈蚣盤踞在心口上方的位置,青黑的顏色堂而皇之的宣告出這是遭受雷霆劈過所留下的傷痕。
更加詭異的是,隨著柔白絲綢襯衫的逐漸滑落,暴露在空氣燈光下的青黑色傷痕居然散發出絲絲縷縷焦糊的氣味,而且南浮生可以清晰至極的感知到,耳畔處有輕微電流的刺啦聲一閃而過。
不,不對,那不是輕微電流一閃而過的噪音,而是在無形無跡的空氣中,正在遊動縈繞不休的微弱電流能量。
深邃華麗的鳳眸緩緩闔上,南浮生慢慢釋放出自己與生俱來的強大感知力,他以自身為媒介,悄無聲息的探索著周圍那些微弱的電流波動。意識宛如脫離軀殼形成嶄新獨立的存在,儘管他已經閉上雙眼,但是卻依舊可以透過釋放體外的意識清晰看見滿室的富麗堂皇。
這樣一種被神明賜予凡人的神秘力量,絕對不是一件可以帶來福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