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洪水將這座塗山吃進了一半,綿延而平整的懸崖峭壁,就像是被洪水猛獸啃噬過的傷口,整齊而又斑駁。
一塊危石,自崖頂伸出,孤立於巨浪之上,其底部也沒有支撐,就這麼孤懸在半空,看樣子並不牢靠,隨時有可能掉落而下。
就在危石的盡頭,卻有一人披蓑戴笠而坐,一根竹竿伸出,腳下狂濤,根本看不清有何物起起落落。大水衝石濺起的片片水汽將這怪人籠罩,更顯出塵!
一個少年從密林中走出,說是少年,其實更像一個稚童。抬眼一看,一片廣闊蔚藍,沒想到穿過此片山林竟是水畔,離此不遠處是一片綿延的石崖,算是水地與大山的界石,不同於林間的靜謐,這裡在滔天狂風巨浪的映照下就顯得更加狂暴無常,當真是一片山崖隔絕了兩個世界!
九陰與文命分別了已經好幾天了,臨別之際文命告知,過了塗山再行十里便是淮水,順流向西不過幾日就可到達大澤,蒼翼就在此處!
事急從權,文命沒跟九陰一同前往塗山,而是半途抄了近路,雖然此處也離崇地不算太遠,但明顯他的那條小路更近!
剛從樹林鑽出來的九陰,還沒來得及感慨,就發現了不妥之處,他身後這山是塗山不假,不是說好還有十里才見水流嗎?正前方這條大江是從哪冒出來的?遠遠望去還一望無際!莫名其妙!
突然,他發現了一道身影,若隱若現,被水霧遮掩看不真切!他竟還在懸崖三丈開外,凌空漂浮!九陰揉了揉眼睛,跑了過去。
直至跑到近前他才發現,原來是一塊石頭伸了出去,還真是一個人,坐在怪石邊緣釣魚?好興致!
“大叔!你在那裡釣魚很危險!這麼大的浪,還釣個什麼魚啊!趕緊回來吧!”崖底的巨浪無時無刻不在沖刷著巖壁,巨大的聲響夾雜著水汽逆衝而上,噪音很大,使得九陰不得不扯著嗓子喊,以便前方那人能夠聽到!
久久不見迴音,不知是那人回答的聲音太小還是崖底噪音太大,九陰側著耳朵聽了許久也不見有人支應他。
他好不容易從深山老林裡鑽出來,又好不容易見著個活人,打聽個事也好啊,這裡到底是不是淮水,文命說的那十幾裡山路也不能平白無故消失了啊!
就在九陰想要再喊一嗓子時,一句話傳進耳畔,聲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你才這麼點,獨自進山也很危險。”聽聲音不像是老人,有莫名的威嚴,而且很明顯不是扯著嗓子喊出來的。
一陣叮叮鐺鐺的聲響傳來,一隻猴子脖子上還掛著個銅鈴,從林子裡跑了出來,爪子裡還抓著兩個桃子,嘴裡鼓鼓囊囊,肚子溜圓,像個皮球。
它跑到了九陰身後,一陣手舞足蹈,看得出很是高興,大概是在表達哪棵樹上的桃子比哪棵的更大更圓更好吃之類的,它一蹦跳,鈴鐺響個不停,在巨浪滔天的崖邊顯得格外清脆。
這金罌格外特別,明明九陰竹簍裡有的是瓜果,它就是不吃。明明味道一如剛摘下時,但這廝都是剛咬了一口便立馬啐出,滿臉難以下嚥模樣!所以一直以來,它都是自食其力,時不時還給九陰帶上兩個,味道是真不一樣。
吃起來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年幼的孩子,親手將摘來的瓜果交給……那感覺真好!記得第一口咬下,他差點熱淚盈眶!似曾相識,又記不真切……
“這猴子是你的?”
聲音有情緒波動,可以聽出是那釣魚怪人,九陰收回思緒,不再溺愛的看著身後的金罌,他也不知為何,每次猴子給他帶回桃子,他這種異樣的情緒便會莫名其妙的浮現,明明他也還是個不大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心境!
九陰看向怪石,發現那釣魚人早已扭過頭來,他的雙目金光燦燦,盯著的不是他,而是它身後的金罌,還有那串銅鈴!
這人白髮青衣,體毛很盛!臉上鬍鬚繞腮,手上汗毛茂密。乍一看不像是個人,倒像只猴子!
“它不是我的,我是它大哥,它是我小弟!”九陰聲音宏亮,這次並沒有扯著嗓子喊,漫天的風浪在那怪人回首那一刻,驀然平息,就像一個溫順的孩子!
小猴子金罌笑得沒心沒肺,每次九陰這麼說,它都會笑。